自与郭君接近后,我一向狭隘底功利见解为之打破,对哲学始知尊重;在我的思想上,实为一绝大转进。那同时还有一位同学陈子方,年纪较我们都大,班级亦在前,与郭君为至好。我亦因郭而亲近之。他的思想见解、精神气魄,在当时亦是高于我底,我亦同受其影响。现在两君都不在人世。
另一朋友是甄元熙,字亮甫,广东台山县人甄君民国八九年间在广东曾任大元帅府秘书,后来去国到美洲,今似在旧金山办报。——著者。他年纪约长一二岁,与我为同班,却是末后插班进来的。本来陈与郭在中国问题上皆倾向革命,但非甚积极。甄君是从(1910年)广州上海来北京的,似先已与革命派有关系。我们彼此同是对时局积极的,不久成了很好朋友。
但彼此政见不大相同。甄君当然是革命派。我只热心政治改造,而不同情排满。在政治改造上,我又以英国式政治为理想,否认君主国体民主国体在政治改造上有什么等差不同。转而指摘民主国,无论为法国式(内阁制),抑美国式(总统制),皆不如英国政治之善。——此即后来辛亥革命中,康有为所唱“虚君共和论”。在政治改造运动上,我认为可以用种种手段,而莫妙于俄国虚无党人的暗杀办法。这一面是很有效底,一面又破坏不大,免遭国际干涉。这些理论和主张,不待言是从立宪派得来底;然一点一滴皆经过我的往复思考,并非一种学舌。我和甄君时常以此作笔战,亦仿佛梁(任公)汪(精卫)之所为;不过他们在海外是公开底,我们则不敢让人知道。
后来清廷一天一天失去人心,许多立宪派人皆转而为革命派,我亦是这样。中学毕业期近,而武昌起义;到处人心奋动,我们在学堂里更呆不住。其时北京的和天津的保定的学生界秘密互有联络,而头绪不一。适清廷释放汪精卫。汪一面倡和议,一面与李石曾、魏宸组、赵铁桥等暗中组织京津同盟会。甄君同我即参加其中,是为北方革命团体之最大者。所有刺良弼,刺袁世凯,和在天津暴动的事,皆出于此一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