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家人之间的忠诚是多么理所当然,过度地消耗它,你都会尝到极其恶劣的后果。美国作家马里奥·普佐(Mario Puzo)在《教父》(The Godfather)一书中表明了反社会的家族利益第一的态度,他描写了唐·科莱奥内对他的儿子想要参加美国海军的蔑视:“唐·科莱奥内不愿意,也不打算让他最小的儿子在为与他自己无关的军队服役中牺牲生命。”普佐写道,看到《生活》杂志大篇幅报道了迈克尔的英勇事迹,而且还配有照片时,这位教父“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他为陌生人做了那些令人惊讶的事情’”。
普佐描写的这种家庭优先的态度并不是编造的。在20世纪5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爱德华·班菲尔德研究了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小镇长期持续贫困的情况。他发现,这个叫基亚罗蒙特小镇的利益链中,家庭利益和家庭义务不仅排在首位,而且还具有家族排外性。班菲尔德把他们这种狭隘的忠诚称为“非伦理家庭主义”,还总结说,“村民不想为他们的公共利益联合起来行动,或者说任何与核心家庭直接物质利益无关的事情,他们都不想做”。意大利的人类学家卡洛·图利奥·阿尔坦对这种家庭主义感到痛心,认为“会给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并谴责家庭主义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不仅是地方性腐败的根源,也是人们“我得到我的了,你见鬼去吧”这类人生态度的根源。
“我的”事情一直困扰着一些提倡政治上平等的思想家,他们出现之初就在为此而烦恼。普佐把家人之间的忠诚看做是他理想共和国的一大威胁,因此他坚持要彻底消灭掉家人之间的忠诚。“对一个城市最有利的事情就是紧密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整体,”这位哲学家写道,“集体”必须像“一个单一的有机体”,这就意味着“他所拥有的和其他人所拥有的没有任何差别”。在提到一些微不足道的琐事,比如说财产时,这个想法是非常大胆的。然而,让人们把孩子看成是公有的,不再有那种俗气的“好吧,我的小吉米”这样的废话,这有多大的可能呢?不需要更多的回答,只要孩子还是由自己的家庭抚养,人们就不可能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因此普佐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把所有的孩子都放到托儿所、幼儿园,由保育员来抚养。父母和孩子彼此互相不认识。”噢,是的,那么任何官方养育体制之外出生的孩子就得被扔到山坡上等死了。(我现在开始怀疑,仅仅是也许,普佐的理想城邦可能不会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