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让花青感到新鲜和兴奋。有一天香川照之出现在花青的房里,花青的门是开着的,所以香川照之先是出现在门口。香川照之看到一个呆呆坐在床沿上的人,香川照之站了很久以后,才听到花青说,你进来吧,小日本。香川照之笑了一下问,你为什么叫我小日本?花青说,因为日本太小了,所以叫小日本。而中国太大了,所以叫大中国。花青又说,这样解释有什么不对吗?香川照之开始想,他想了很久,发现其实花青说的是对的,于是他点了一下头说,对,我是小日本。这时候花青笑了起来。
香川照之在花青的屋里来回走动,最后他看到了那两坛花雕酒。那是陈旧而庞大的坛子,坛面上彩绘着简单而粗糙的花鸟图案。香川照之问,这是什么?花青说,花雕酒,你想喝吗?香川照之点了一下头,他看到花青站了起来,看到花青拿来了两只酒盏和一把锡壶,看到花青打酒,看到花青把锡壶中的酒倒入两只酒盏中。香川看着一个女人的背影,这是一个中国小镇女人的背影。他走了过去,走到花青的身后。花青的前方是一扇雕花木的窗,窗口有光线漏进来,所以香川站在背光的地方,可以看到花青脸上细密的绒毛,看到她的耳朵以及绵软的耳垂,耳垂上挂着的耳环,还有耳朵旁边垂着的头发。花青提着锡壶和酒盏,她没有回转身,因为她感到耳边突然有了一个男人呼出的热气,那一定是香川站在了身后。花青想我不可以回头的,我一定不可以回头的。一只手伸过来,一只没有力气的手轻轻地伸过来,他从背后揽住了花青。花青看到手中的那把锡壶在颤抖,锡壶难道也会因为怕冷而颤抖?另一只手出现了,搭在了花青的屁股上,轻轻地摸索着。而一个男人的嘴唇,触碰了一下花青绵软的耳垂。花青的耳朵里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一个男人呼出的热气。花青看到手中的锡壶更加颤抖了。花青好像看到了在娘家附近菜院子里曾经看到过一条菜条蛇,正蛰伏在她的身体里。而此时突然昂起了头,想要从她的身体深处钻出来。两只手仍然在忙碌着,就像一阵风能唤醒睡着的杨柳一样,两只手唤醒了花青的欲望。花青感到了自己的潮湿,像要被融化的样子。花青的双腿叠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扭动了一下。而她手中锡壶里的花雕酒,正不由自主地顺着小小的尖嘴往下流淌着,流到了她的脚背上。她好像突然惊醒了,她说,把你的手拿开。手没有拿开,而是箍得更紧了。花青又重复了一句,她听到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来,把你的手拿开。
手终于拿开了,那个人也退到了门外,而且脚步匆匆地离去,有些仓皇的味道。花青手里拿着锡壶,她仍然面对着窗子,很久都没有转过身来。后来她为自己斟酒,她听到锡壶里的酒注入酒盏时的声音,她看到自己伸出的手,抓住洒盏往嘴里送,她听到酒惨叫一声落入了黑暗的喉咙里。她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花雕,她忘了自己喝了多少花雕。
太太出现在门边的时候,花青一点知觉也没有。花青转过身来,太太只看到了一张红彤彤的脸。太太看到了花青手中的锡壶,太太说,你怎么啦,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灌醉?花青的眼睛迷蒙起来,花青说,我不知道,太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太太走了进来,她在床沿坐下了,她拍了拍床沿,她的意思是来你也坐这儿来。花青坐了过去,坐在太太的身边。花青的手里却仍然抓着那把锡壶,像是抓着希望,或是抓着一条生命一样。太太笑了起来,她伸过一只多肉的白胖胖的手,轻轻拍了拍花青的脸。孩子,你还是个孩子,太太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