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元帅的儿子陈小鲁“文革”中被周恩来送去当兵,按小鲁的话说,“送我当兵,一方面是保护起来,另一方面也是监管起来,免得我出事”。所去的连队是39军115师344团3营7连。当时的部队以军为单位讲军史。军长在讲军史时,是从红15军团开始,第一任徐海东,第二任刘志丹,第三任黄克诚……,历数一遍历任军长,数完了说,哎呀,“好”的不多了,都“打倒”了,“现在好的就剩吴法宪了”。小鲁说他当时听着就挺寒心的(《回忆与反思——红卫兵时代风云人物》)。
当时的部队驻扎在盘锦。小鲁说,那时候部队整体比较单纯,也还有点民主。1968年12月份,部队搞整党。那些“后进战士”“讲评”指导员,真是很厉害。指导员当时在营口“支左”,连长主持整党,指导员也得回来听战士讲评。全连都坐在地窨子里头,一个平常老泡病号的“后进战士”说,指导员平常要我们讲自己的思想,都讲得很好,我就想问他一下子:为什么他到营口,要搽雪花膏?为什么在盘锦就不搽?这是什么思想啊?“你知道不,这是资产阶级思想!”。真是一针见血,弄得指导员脸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依然还是在看闲书时,曾经见到过记载(《陈伯达最后口述回忆》),说是向来不修边幅、人称老夫子的陈伯达,有一次从中南海步行上街理发,回到中南海的大门外时,居然被站岗的战士拦住不让进,不敢相信他是身居中南海的党国要员。后来经过打电话询问调查,才终于放其入内。此事传开以后,据说陈在江青、叶群等人的小圈子里一度成为笑柄,不时地被人拿他打趣。
与这类笑谈有天壤之别、让人读来触目惊心的还有另一则小故事(《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早已同情中共,并于1945年就为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一词谱过曲的何满子先生,解放后竟然是这样的命运。1955年,因为偶然参加过一次文人聚餐,而席间又有不少后来被定为胡风分子的人物,于是就在家中被突然逮捕。虽一年后释放,1958年又被打成“右派分子”,被处管制三年,全家流放宁夏。1960年又遭逮捕,两年后才作为“错案”释放。此时的他,给时任上海市委文教书记的石西民写了一封信,因为当年石在《新华日报》做编辑部主任时曾用过何的稿件。何在信中写道:我如今没有办法了,只能带着地图沿着内蒙古出境。假如被抓起来枪毙,你于心何忍?看书至此,我不免臆想:倘若他真是在边境线上遇上了解放军战士,那“战士的觉悟”,又会给这今日不堪回首的往事怎样一个结尾呢?
2011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