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1)

一连下了几天雨。乡下人不上街,街上就显得冷清了,小贩们的生意清淡。有的在摊门口搭起了塑料天棚挡雨。雨棚成为临时的房子,人在下面站着,雨点在头顶上叭叭响。有时棚顶会积一汪水,店主用棍子顶几下,水“哗啦”一下泼向街面。生意清淡,但卖主并不烦躁,知道这该下的雨总得下,该停时也就会停,于是东家和西家聊天,这人和那人说笑,或者嗑着瓜子儿,看着雨水发呆。理发店的生意也不好,乡下人本来剪头不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花钱来享受刮胡子、掏耳朵的服务的。镇里的年轻人,在这样的雨天,也不知道做了发型干什么,电影院也没人去,精心打扮完了没地方去,白费心思。这个时候,何吉就很清闲。何吉清闲了,毛燕也轻松了。扫干净地上的头发,把毛巾清洗好,理顺烫发的夹子,毛燕就和何吉细语绵绵。

“把我们的“何吉发廊”开在对面怎么样?米豆腐店火,也能带些生意。我跟罗婷他爸谈过,到时把图书租借给撤了,出租给我。”何吉嘴唇太厚,说起话来挺吃力,毛燕仿佛看见一只鸟衔来枝丫和泥,垒起了窝。“当然,我们得先结婚,等你是我老婆了,我才放心。”何吉好像发现他们的窝有一个小漏洞,紧接着填上一句。

“你是师傅嘛,我敢不听你的么?”毛燕有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温顺。

“那时你就是老板娘了。”何吉说。

四只手交缠着温存了一阵,似乎是对来生活的摩拳擦掌。

“师傅,哦,何吉,咱们给西西介绍一个对象吧,她挺可怜的,她爸死了,她妈成天就知道找她要钱。”毛燕开始替别人操心了。

“找镇里的可不太容易,你觉得杀猪的张老二怎么样?他应该是赚了些钱的,乡下也盖了新房子。”那个张老二年龄和何吉差不多,剃头总找何吉,好像还挺讲究的,所以何吉一下就想到了他。

“不行,不行,那张老二是乡里的,还长个瞟眼,萝卜花,西西肯定不喜欢。”毛燕把张老二否了。

“镇里摆烟酒摊的李老头的大儿子怎么样?”何吉又说。

“二儿子还差不多!大儿子买东西连账都不会算,比许县长好不了多少。”

“二儿子,那二儿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要个乡里妹子!”何吉脱口而出。

毛燕愣了一下,何吉这话她听着有点别扭。

何吉似乎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我去西西那里玩一会。”毛燕说走就走,冒雨跑进了米豆腐店。

“毛燕,你来得正好,快来教我,怎么系成蝴蝶花。”西西摆弄脖子下的丝巾。

毛燕帮忙系了个蝴蝶结,手法对了,但系得不好。西西才发现毛燕没有心情,嘴巴噘得老高。

“挨师傅骂了?”

“师傅才舍不得骂我呢!”毛燕忽然笑了,收回翘起的嘴,像头一回看见西西一样,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几回。

“看什么嘛?不认识么?”毛燕把西西看得莫名其妙。

“看一看谁配你比较合适。刚才正和何吉说要给你找对象。”

“你嫁你的,拿别人打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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