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1)

日常生活中,我常常遇到这样的问题:“您是搞心理的啊?正好我问您一下:怎样才能教育好孩子?”大约每遇到十几次这样的问题后,我会遇到一个不太一样的问题:“那您说,怎样才能当好家长啊?”

“怎样教育孩子”与“怎么当好家长”这两个问题,猛一听似乎是相同的,但仔细分析起来,它们大不相同:

前者的对象是孩子,言下之意是,我要学会一门功课或手艺,去教育孩子;后者的目标是自己,反躬自省,我自己要当好一名家长。

前者我是施者,孩子是受者,双方地位的高下、立场的主动与被动,非常鲜明;后者是针对自己的学习和提升,我承担起责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后者是前者必然的结果--一个好家长一定能教育好孩子;而没有后者,前者则很难实现--一个不合格的家长怎么去好好地教育孩子?

如果孩子没有被教育好(关于这一点各家有各家的衡量标准),前者会归因于教育方法不恰当或者孩子有问题,后者则会审视自身的言行,从自己开始找原因。

前者的提问方式常令我感到提问者的迷茫、焦虑、被动、无助;后者的问题常令我感到欣喜,因为提问者的谦虚、自省和担当。

问第一个问题的人,不见得能找到教育孩子的好办法;而问第二个问题的人,却往往能够修炼成一个好家长!

中国自古缺少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从早期的《礼记·内则》到后来的各种家训,从《孝经》到《弟子规》,都是讲如何教育好孩子、孩子应该有哪些行为规范。偶尔我们会看到有人说(例如清朝的张履祥),要想“齐家”,先要“修身”,即作为家长自己要先修行。有时也会有诸如“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善责”(《孟子》)这样比较笼统的指导,可是我们始终不清楚,作为父亲、母亲,我们怎样才能让孩子自觉自愿地做孝子,言行谨守《弟子规》?我们需要怎样做,才能把孩子教育成书上所说的君子?

《弟子规》对孩子的行为有很多非常具体的规定,例如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语气、语调应该怎样,等等。我常想,为什么我们没有一本《父母规》?当孩子进步、当孩子失误、当孩子伤心或恐惧时……为什么没有人来指导我们如何应对?古代文献对孕妈妈的言行倒是有些规定,也有片段的孟母三迁、父慈子孝等记载,可是说教的意味强于具体的指导。反倒是读《二十四孝》的时候,对里面大部分父母的德行感到印象深刻,感慨当父母“真好”:可以愚笨坏恶,但孩子还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你!直到鲁迅先生写了《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我才看到一个家长的反思与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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