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眼看见那兽,就料定自己今天必死无疑。谁叫他犯了山规!
这的确是一头怪兽:其身如豹,其头如虎,其眼如雕;最奇的是它的脑门儿上还生有一角!它正在向这里慢慢走来。
他伏在树后,浑身筛糠,悔不该到这座山上来。年轻时师傅就曾谆谆告诫他,千万不可到神兽山来打猎。他小心恪守,一生平安,没想到就要挂枪隐退却鬼迷了心窍……
那兽离他越来越近了,他的鼻孔里嗅到一股浓烈的死气,手抖得连枪也拿不住了。唉,都是那班徒弟把他逼到这步的。他们愣说按他讲的山规根本无法打猎,为证明自己正确,他亲自操枪上山。转了一天一无所获,最后好不容易蹚起一只狐狸,那家伙却偏偏蹿上神兽山。为了脸面,他横心咬牙……
“他妈的,不就是个死吗?”他忽然骂起自己来了,“你还是个老猎人,就吓成这熊样子?”他反倒镇静下来,开始向那兽瞄准。
“不能打!”他忽然又记起另外一些山规来了。“不认识的东西不能打!”“孤猪怪兽不能打!打了可是找死呀!咦咦,不打不也是个死吗?”豁出去了,他又瞄准。
打哪儿呢?脑门儿!不,那儿准硬;眼睛?不行,这又犯了山规。师傅曾说打兽打眼会枪炸眼瞎。为什么会这样,他当年也问过师傅,师傅说这是打师傅的师傅那传下来的。传下来就有传下来的道理,那么只有打心了。
枪口指向了那兽两腿之间的地方,恰巧怪兽停下来,四处嗅着什么,身子横过来了。
“砰——!”那兽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跳出来,旋风般向这边冲来,他几乎什么也没想,把枪一挂,噌噌几下爬上大树,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三下两下把自己捆在树上。
山中不知为什么起了狂风,飞沙走石,大树剧烈摇晃。他偷眼觑去,但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树下跳来撞去。天昏地暗,云愁雾惨,树叶纷纷落地,多亏了那根绳子,不然他早飞弹出去。他举起枪来,对那兽角猛开一枪,直打得火星乱迸
怪兽突发一声长啸,震得山摇地动,震得他五脏六腑险些出腔。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来。摸摸枪,还挂在胸前;看看四周,天早黑了,树下正有两盏“蓝灯”霍霍看着他,他不由打个寒战,慢慢转动枪口,食指钩住扳机。打哪儿呢?又是这个问题,打眼,只能打眼!不能再错过机会,可是……去他妈的山规吧!山规就是让人等死呀!都到了这地步,还管那些。
“砰!”毕竟是老猎手,红光过处,那盏“灯”倏地灭了。枪竟没炸,眼也没瞎!在这一瞬间,他激动得几乎要喊出声来。但他不会有机会把这一切讲给徒弟听了。那兽在中枪的一刹那,又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吼声,直震得他七窍流血……
徒弟们是第二天找到他的,他的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树下倒着一头价值连城的怪兽。
神兽山从此改名猎人山。
创作手记
这篇小小说是根据一个听来的故事改写的。与故事不同的是我赋予了它一个主题:无论干什么都不能循规蹈矩。由故事到小说,就是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发现其中积极的有价值的东西,然后将其发扬光大。记住:生活中有许多现成的故事,但没有一篇现成的小说。懂得如何加工才叫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