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
那本凡高画册是我从大学宿舍出来时随身携带的唯一的印刷品。我保留的社团杂志被没收;书架上的其他书本,除了必须归还给图书馆的之外,大部分属于自己的书都与功课有关,勒令退学,留书何用?何况我当时搬出来也无处存放。我把其他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东西全部留在那间大学宿舍里,随他们去处理。
租住的地下室有点潮。虽然有一个高高的小窗户通往室外,但空气中老有一股子霉味儿。折腾完吃饭睡觉需要的东西,我又连日开窗透气,让屋子里稍微干爽,两周后我才舍得把画册从层层包裹的塑料袋里解放出来。因为没有桌子,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摊在床铺上一页一页地翻看。那晚你带着这本画册来看我,当时我们只顾着说话,根本就没有翻开;第二天天没亮就被鸡飞狗跳地折腾,所以你想和我一起欣赏凡高的想法没有实现。
画册真是精美啊。向日葵是我此前看过的,倒是星空主题的画作深深地震撼了我。如果你一直盯着它看,会觉得我们所在的整个宇宙真的在令人眩晕地旋转。翻看这本你收藏许久、看过无数次的画册,我隐隐觉得它带有一种你常用的香水的淡淡味道。
我像一个守财奴翻看储钱罐里的珍宝那样一页一页、来来回回地仔细看过去,想到这里每一帧图画你都曾经和我现在一样细细品味过,心里温暖极了。
画册的最后一页和厚纸封底之间夹着你写给我的信,压得平平整整。这些信写于我们初次牵手拥抱后我负气突然消失的那些日子,写得断断续续,应该是写了很多天。
你在信里说,从军校第一天你就注意到我与众不同,但因为我不过是一名新生,根本没多想。那学期课上到最后,你其实已经非常明显地感觉到,我的眼神传递的不是单纯对一位老师的景仰,因为它含有你无法承受的热度。后来到了大学,我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你的英语课上,你更是完全明白,你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可有可无。起初你有些困惑,后来是感动,再后来就有点割舍不下,虽然我们之间隔着讲台,但毕竟你和我几乎同龄啊。课上完了,你期待我能有所表示,比如请你出来散个步啊什么的,但我居然上完课就不见了。你若有所失,但也能理解,毕竟我才是一个大一第一学期的学生,要开口约你,估计也没有足够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