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拆开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发现要去接受军训的不是海边的那所军校;而且大学把我第一志愿的专业给改掉了-我填的千真万确是中国语言文学系,录取通知书中写的却是法律学系。拿到班主任转交的录取信后,我很长时间陷入沮丧,让所有前来祝贺的人摸不着头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到学校再说了,而那将是一年之后的事情。我出发去军校报到,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带,因为录取通知说得非常细,被褥、衣服,甚至牙刷、牙膏,都由部队给统一准备好了。
坐在火车上,我读到本省日报头版关于高考状元的长篇报道,详细介绍了很多我所不了解的事,比如我的每一科试卷都被主管教育的副省长重新核查过,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拍板把作文给减掉了十分,因为其他都是标准试题,扣减分数没办法处理。还说省公安厅派人到县里查了我家三代的户籍。十八岁的我当时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想要证明什么。最让我觉得丢脸的是报道的最后,记者用低俗的文艺腔设想了一个场景:“九月的第一周,他将背上家乡特有的狗皮褥子,踏上东去的列车,揭开人生新的一页。”看到这一句,我难堪得赶快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出车窗。
我误入歧途,在一个毫无特色的内陆城市开始了为期一年的苦闷的军训生活。想象中的大海,还得要再过些年才能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尖子生们聚到一起,大家见面都喜欢问高考成绩,当时全国试卷统一,成绩可比。那天晚上熄灯之后,当其他十一个人吹完自己的分数,有人不怀好意地向来自边远西部的我发难时,我悄声说了一个数字,然后全屋就安静了。中尉区队长透过每个班宿舍门上的玻璃窗口窥视查房,发现就我们这个班鸦雀无声,他没忍住激动,吹了紧急集合的哨子把整个中队叫起,在楼外列队,着实夸奖了我们班整整半小时。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到来之前一分钟,我们省,甚至我们相邻的几个省的面子,由我一个人给全部挽回,从此这话题不再有人提起。
你
你大学四年级,本科的学分已经修完了。同学们有的在申请留学,有的准备考研,有的在四处活动以实习的名义找工作。你被保送读英语语言文学系的研究生,于是整个大四就无事可做了。听说系里要派几名年轻的英语教师去给军训的新生教公共英语-学校也怕这帮本应上大一的孩子们在部队把一整年给荒废了。和其他人那时对部队避之犹恐不及的态度不同,你家里都是穿军装的人,你对军校有好感。于是你主动请缨,虽然当时本科还没毕业,就被派来教书了。名义上是到军校外语教研室实习,倒也合情合理。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课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