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纳粹时代下的犹太人,然后是在美国谋生的难民,又投身行伍当了兵,所有这些经历并未帮我真正树立起自信。”基辛格曾说。
他错了。
军队的经历不仅使他更加美国化,还使他坚强起来。儿时创伤造成的不安全感依然存在,但从大战的硝烟中挺过来并且磨砺了领导才干的基辛格,已经披上了一层坚韧的硬壳和自信的光环。自信感加之不安全感,虚荣和着虚弱,狂傲不羁隐含着为人接受的渴望,所有这些贯注在青年基辛格人格中的复杂特性,终其一生都在发挥着作用。
“我经历了美国化的历程,”基辛格说,“这是平生第一次没和德裔犹太人生活在一起,我在军队里赢得了自信。”他觉得自己不那么害羞了,好像德国口音也没了,直到回家后人家提醒他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弟弟沃尔特说:“我们两个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开始扬帆远航,找到了真正的自我,时代帮了我们的忙。”军营生活使基辛格在个性和自我认同上吐故纳新,他不再参加犹太教活动,从犹太难民圈子剥离了出来。日益成熟的基辛格对父母的孝顺一点都没少,但距离感却越来越大,沃尔特说:“军旅生涯为我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个父母无法分享和理解的新天地。”所谓的自信某种程度上也是一堵墙,随着天真和好奇崩溃后拔地而起的高墙。回国不久,基辛格给正在加拿大魁北克旅行庆祝结婚25周年的父母写信解释说:“要说有时候我显得疏远些的话,请记得对我而言,战争直到1947年7月才结束,我被蒙在鼓里三年多,我只能去战斗、争辩然后失败。我可能建立起了一种自我防备的心理。”
基辛格此后一生都有这种所谓的防备心理,而且他对周遭关系密切的人也都保持着疏远和一定距离。战争使他成熟起来,拓宽了他的视野,刺激了他的雄心,也扼杀了那个总是腋下夹着书本的菲尔特少年的学究气。天真、质朴和过于关注德行,所有这些在基辛格那里都变成懦弱甚至死亡的同义词。的确,就像他在山坡上俯视纽伦堡城时所说的那样,基辛格真的向青春时代挥手告别了。
1947年7月,基辛格做好了九年后第二次从德国乘船赴美的准备。24岁的他已经离家四载,在德国土地上当了三年占领者。他给爹妈拍了封自己即将返航的电报:“小冒烟儿”航班今晚到。“小冒烟儿”是只西班牙长耳猎犬,是基辛格在巴黎街头一家宠物商店发现的,把它放在行军袋里走遍了欧洲,现在形影不离。“所以电报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去机场接小狗,”葆拉·基辛格回忆说,“当时路易斯不巧生了病,工人也正好来给地板打蜡,我又没有汽车,只好搭地铁大老远地去机场。盒子里装着亨利的大衣,狗闻着主人的味就能安心坐飞机了。里头还有封信,说‘小冒烟儿’吃汉堡包和菜豆,于是我就用汉堡和菜豆喂它。”
离开德国前,身兼两个博士学位的普鲁士人克雷默又给了基辛格一个忠告:“你还得上点学。找个好点的大学,一个绅士是不会去纽约城市学院的。”这番话体现了克雷默的精英主义,很难说他说得对,不过和基辛格的新志向倒是对得上。
当时,大多数学校秋季学期已经开学了,但是哈佛大学对退伍的老兵给予特殊照顾,校长詹姆斯·布赖恩特·科南特一直是退伍军人支援法(G.I.Bill)的坚定支持者,他特地为此任命了一位顾问,以确保老兵们能进入哈佛校园。
基辛格的申请信中是这样写的:“为了习得一技之长为未来从事文学职业作准备,同时把政治史作为主要兴趣领域,我想我必须在自由艺术领域进行学习。”他在“个人简历”一栏中称“种族清洗迫使我全家移民到美国”,但他在谈论过去的生活时却又语焉不详;兴趣一项有“写作、古典音乐和当代文学”,最喜爱的体育项目是“网球、棒球”,宗教一项填了“希伯来”;至于室友,希望找一位来自中西部的,最好是23岁以上的。
基辛格同时还申请了哥伦比亚和普林斯顿两所大学,最后选择哈佛的理由很简单:哈佛是唯一一家准许基辛格从二年级开始念起的学校。结果,这一待就是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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