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命如杂草运如砂石(2)

那晚不知宁倾澜哭了多久,我只记得当她无力地瘫软在冰凉的地板上之后,我冷冷地对她说了一句:

“你到底没把我打死。”

打死就好了。

我死了,就可以不理会这些痛苦纷扰,我死了薄云天就可以了无牵挂地一个人在首都北京开始新生活,我死了宁倾澜就可以想找多少个男人睡觉就找多少,而不必顾虑有没有被自己的女儿看到他们纵情偷欢时的丑陋模样。

她无力地啜泣着,而我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已经天黑了,长风扫过,我那么饿。胃里像有一只只小虫在钻着、咬着,撕扯着我以为已经麻木的神经。

泪落在大马路上,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我用手抹了一把,脸竟然一片潮湿,有泪,也有被抓破渗出的血丝。

你说,这样的日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翻遍书包总共凑足了五块钱,我在路边摊上买了一袋麻辣豆干、一罐金星啤酒,看到路灯下的垃圾堆旁一个衣衫邋遢的男人拿着半盒烟在吞云吐雾,我厚着脸皮走过去,问他要一支。

“一块一支。这可是茶花。”脏兮兮的男人抽了一支伸过来,摊开同样脏兮兮的掌心。

我给了他一枚硬币,借了他的火柴把烟点着。

果然是茶花,被他丢在地上的烟盒上有两排小字,我捡起来,看到: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突然伤感起来,雨又惆怅地下。我抽着从乞丐那里买来的茶花烟,就一口啤酒,吃一口辣豆干,眼泪和着疼痛,酣畅淋漓。

我昂起头走在大街上,肥大的校服裙子灌满了风,我唱起歌: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我在大街上,在路灯下,在风雨里,几乎走了一整夜。天快亮时,我实在走不动了,蜷缩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那是一个疼痛、寒冷、黑暗、漫长的梦。而这梦,被一双手用力摇醒。

温润急切的目光映入眼帘,一个男人的面容渐渐清晰。

“薄砂,快醒醒。”

他是天使吗?那么干净好看的面容。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感到喉间火烧般干疼。

林月河将我抱起来,满脸都是痛惜:“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她好像受伤了。”程飒南的声音阴魂不散地闯进来,可我已没力气再瞪他一眼。

林月河拉了好半天,全身僵硬的我才勉强站起来。

“程飒南,来扶一把。”

“哎!”程飒南忙不迭地上前扶住我的手,林月河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过来,说:“来,我送你去医院。”

原来,这家商店就开在林月河每天上班必经的路口。

“老师你前两节还有课,我送薄砂去医院吧。”程飒南一脸体贴关心理解老师的表情。

“这……”他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程飒南一脸坚毅和值得信任,于是点点头。

“先让程飒南送你去医院,我到学校安排一下就去看你。”

心里升起的希望就这样消灭了,我虚弱地沉默着。

林月河伸臂揽了一下我的肩膀,柔声地安慰我道:

“不管出了什么事,别怕。”

心,不争气地又柔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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