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之死与流氓逻辑(4)

很多学者说,因为王伦提出让晁盖他们走,才引发了血案。可作为当事人,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胡扯。就算那天王伦不提这个,该发生的还要发生。道理很简单,他们早就算计好了,只是等一个下手的机会。而且做这种项目不能拖,拖了,横死的就不会是王伦,而是吴用他们。毕竟这里的几百兄弟是王伦的人。王伦提及这件事,不过创造了行动的契机而已。

王伦本来好言相劝,并拿出不少财物礼送他们出山。可就在这时,林冲突然从酒席上跳起,指着王伦破口大骂:你个臭酸秀才,有什么本事,配在这里当头!王伦一见林冲发飙,大概明白了一些,但他努力保持平静,没有理会他,客气地恳请晁盖他们离开。林冲也不笨,这种事既然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必须干到底。如果收手,回头人家绝不会放过他,黑道白道都是如此。

他扑过来(吴用还装腔作势地阻拦)抓住王伦,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刀。我当时完全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茫然地看着他,——鲜红的血从老板的胸口涌出,他带着一丝苦笑,看了看远方的山水,看了看我们,摇晃着,倒在地上。很多次,我梦见他,他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把我从梦中惊醒。后来,我明白了其中的含义,那是对人生彻底的绝望。也许因为绝望,他最终得以解脱,带着对这个世界和残酷命运的不屑,走了。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可以阻拦他,阻拦他的灵魂回到家乡,回到他向往的简单生活中去。空不了大师在《流氓逻辑学发微》一书中写到:在这个世界上,无论黑白两道,有一个荒诞的逻辑,为了自以为了不起的目的,就可以对别人不择手段。晁盖要干大事,王伦要过小日子,如果假设干大事是正确的,那王伦活该被干掉,谁让你要过小日子?都是你的错!因为这种逻辑,流氓也就变成了所谓的英雄好汉,万世流芳!

我师兄也读过空不了大师这本书,他还做了一番总结。他说空不了大师的话可以做如下概括,——

我想,你不想,你是错的,我灭掉你是天经地义的。

我能,你不能,你是错的,我灭掉你是天经地义的。

我敢,你不敢,你是错的,我灭掉你是天经地义的。

我爽,你不爽,你是错的,我灭掉你是天经地义的。

我大,你不大,你是错的,我灭掉你是天经地义的。

以我后来做生意的经验,空不了大师、我师兄讲的所谓流氓逻辑,不但很普遍,而且也很实用。比如我要灭掉一个小公司,我的理由就是我们要做大做强,而你想过自己的小日子,错在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兼并或搞垮你是天经地义的,别人只能说你觉悟低。再比如说拆迁,我要拆你家建新房子,因为除旧布新是对的,你不走是你的错,没有发展的眼光,对不起,我只能派流氓把你抽个半死。世人会怎么说?只会说我是成功的有眼光的商业巨子,你不但不求上进,而且是个不明事理的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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