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之死与流氓逻辑(2)

运送生辰纲须经过郓城地界,这就给晁盖、吴用几个上下其手的机会。馊主意当然都是吴用出的,这是他的特长,小聪明比一般人多一万倍。至于有人说他有诸葛、张良之才,别胡扯了好不好?诸葛亮和张良是靠打劫起家的吗?经营天下和当强盗,那是两回事。就像我现在管理这么大一个企业集团,跟开个包子店,需要的智慧也不能等量齐观。吴用的本事不在经营管理,而是满脑子整死人的小聪明,在黑社会混,这就够了。

干这么大的项目,光有托塔天王和腰里缠个链子的教书先生是不够的,他们又找了几个帮手,所谓阮氏三雄。阮氏三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湖边上没人理的鱼贩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兄弟三个。这兄弟仨除了贩鱼,就是赌博,特别是阮小五,就差把老娘输给别人。总之,都不是老实巴交的渔民,很不安分,个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赌徒。听说可以发大财,其实不用吴用费尽心机做思想动员,肯定干了。为了实现他们“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绣锦,成瓮喝酒,大块吃肉”的伟大理想,打家劫舍是必由之路。

模范道士公孙胜也主动入伙。我师兄说,道教最基本的教义是追求清净,所谓清心寡欲,可有些长发飘飘的东西总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投机倒把、信口雌黄、装神弄鬼、欺人骗色,无所为难得一见,无所不为倒是货真价实。手里拿着个破罗盘,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念几句吓唬人的咒语,满嘴的养生啊、命相啊等等,个个自以为是吕洞宾下凡。曾有人问我,这世上有没有人得道成仙,我说当然有,没见到处彩蝶飞舞吗?公孙胜玩得更邪乎,杀人放火的事他也乐此不疲。李大耳朵如果天上有知,真是情何以堪!

出家人能保持自己的发型、把经念好就行了,替天行道、发家致富、抚慰女青年的事就不麻烦了,尤其那些不着调的非常道,还是少行一些比较好。

这几个家伙好像还举行了个什么仪式,所谓七侠聚义,尊晁盖为老大。无非就是黑社会常玩的那一套。一切准备停当,就开始行动。在整个抢劫过程中,吴用的小聪明起了关键作用。他设计好圈套,让杨志往里边钻。具体怎么钻的,我就不罗嗦了,很多书上讲得很生动、很细致。

抢劫行动有礼有节,非常成功。据说这个故事已经作为案例写进了成功学教材,供青年人学习其中的技巧。我师兄说,很多成功学的案例,其精神本质,跟这次抢劫是一样的,就是为了个人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但有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的同伙,好兄弟白胜缺乏威武不能屈的勇气,被官府抽了几回,就把他们全供了出来。官府差人捉拿,在此危急关头,“及时雨”出现了,及时送出情报,让他们提前跑了,并辗转来到梁山泊。

时至今日,社会上关于这件事依然是一片赞美之声,认为这是典型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我师兄是个例外,他认为这种说法很无耻。为何?首先是目的,不过是杀人越货,性质跟财物的干净与否没有关系;其次是结果,你把抢来的财物完全留着自己挥霍,并没有分给穷人,或从事公益活动,这算什么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师兄也是书生意气,抢劫就是抢劫,根本就不是做慈善,换了我,拿命换来的钱,当然留着自己快活。我把调查报告交给老板后,他读完沉默不语。看得出他心里很矛盾,不让上山吧,都是江湖中人,不能见死不救,否则传出去影响不好,有损梁山泊的品牌。让上山吧,他又忐忑不安。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帮人绝非善主,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弄不好还要毁了龙王庙。最关键的是,老板是个小生意人,只想在这里混日子,不想把事情闹大,现在他们得罪的是蔡京,那还得了,跟他们搅到一起,别说以后回去的路彻底绝了,怕是小命也难保。

为此,他矛盾了很久,最终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他们上山暂避几日,然后礼送出山。这样一方面顾住了梁山泊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面子,另一方面也可以把这股潜在的祸水分流出去。促使老板做出这个决定的,还与朱贵哥哥的介绍信有关,在信里替晁盖他们说了不少好话。

朱贵哥哥后来很后悔,当然,他这种情绪只能宣泄给我。在公开场合,他还要深刻揭露王伦是多么不堪,为新主子的夺位制造舆论。他对我说: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板,是我要了他的命。其实朱贵哥哥没必要这样自责,即便是圣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我做投资,也不是每次都看得准,只赚不赔。听师兄说,西方的圣人耶稣,就是让他的徒弟给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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