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兄说,名字是有阶级属性的,在大宋帝国,类似叫牛二、羊二、马二的,不用问,都出身于下层社会。如果在女真人的社会里,情况要好一些。他们喜欢给自己的孩子起个贱名,如猪儿、猪狗、羊蹄、猪粪等等 ,似乎并没有所谓阶级属性。对于我师兄的高论,我不便评论,不过用在我自己身上,倒是很贴切的。
我爸是个地道的农民,他一辈子只干了三件事,种地、喝酒、把我们三个送进我妈肚子。至于送到肚子里以后,那基本上就是我妈的个人问题了。
我爸全部认识的字也装不满一箩筐。以他的学术造诣,也只能送给我羊二或羊老二这样的大名。在这点上,我妈要优秀得多。我妈虽然没上过学,却认识不少字。她是当红美女作家李清照的铁杆粉丝。在我们家有不少盗版的李清照诗集,虽然印刷得很烂,却是我妈的心爱之物。她不但对李清照的所有作品倒背如流,就连她的星座、血型、内衣颜色、所养宠物也如数家珍。
在我妈70岁生日时,我替她老人家组织了一个盛大的堂会。我掏了大把银子,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包括衙门官员、文化名流、演艺明星等等,连皇家歌舞团也来助兴。尽管李清照现在很红,出场费很高,可为了让老母亲高兴,我也重金邀请了她。
虽然年届70,儿子是亿万富翁,还是大宋杰出老妈之一(其他如老藩妈妈、程颐妈妈、苏东坡妈妈、欧阳修妈妈、寇准妈妈等等),但面对心中的偶像,老太太依然激动不已,害羞得像个小女孩。按照合同约定,李清照特意为我妈写了一首《声声慢》,并现场配乐朗诵。这足够让我妈老泪纵横。她抹着眼泪对我说:儿子,娘这一辈子值了!这句话真的让我很心酸。
为了讨老太太欢心,我临时跟李清照的经纪人谈了一下,多付一倍的价钱,加演一个节目。就是由皇家乐团伴奏,让老太太和她的偶像合唱一首经典老歌《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故事很美,只可惜我妈已经老了。有时我想,如果我妈出生在富贵之家,也许她也会成为李清照一样的大明星,找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一起玩石头。即便是生在穷人家,如果她有出众的姿色,也可以靠出卖身体或身体写作进入上流社会。前朝的薛涛、鱼玄机,我朝的李师师、琴操(曾是苏东坡的情人)等等都靠着身体写作暴得大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这两样我妈都沾不上,特别是长相,那更是她的弱项。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就是说她这样的女人的。
进入上流社会,过上风雅富足的生活,是我妈一生的梦想。可现实很残酷,她必须跟那个常年不洗澡、大字不识几个的男人了此一生。我能理解我妈的痛苦,就像我能理解我爸的无奈一样。我师兄说,同床异梦是普遍规律,不是她们厌恶躺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而是讨厌这个她们不想成为的自己。所谓“嫁得鸡,逐鸡飞;嫁得狗,逐狗走” ,如此而已。
我是我妈唯一的希望。尽管我妈生了三个,但这样说并无自夸之嫌。我大哥基本上是我爸的2.0版,除了牛,他对别的东西了无兴趣。即便现在,作为我公司的董事,他也有百万身价,可依然不改初衷。在他奢华的大别墅里,居然也养牛。为此我饱受舆论奚落,就劝他:大哥,您至少也是个老板,别在别墅里养牛好不好?养点别的不行吗?至少不会满屋子牛粪味!他根本不听,甚至准备把边上的别墅也买来养牛。如果孔夫子碰见我哥这样的学生,怕是类似“朽木不可雕”这样的话也多余讲了。听师兄说,西南蛮夷有吃掉第一个儿子的习俗 ,如果这个也适用大宋帝国,我和我妈就省心多了。
至于我妹妹,现在有很多风流倜傥的小青年围着她,很多文化名流动不动为她写上几首《美人辞》,说什么她是大宋一流的气质女人、知性女人。知性个屁,都是我钱的功劳。在我发财以前,她基本上属于那种连牛粪看见也逃之夭夭的家伙。她是我爸的智慧与我妈的相貌的结合体,其可怕程度可知。我妹妹是个范例,她充分证明了一个事实,整形手术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凭她卖个好价钱,改变我们家的命运,基本上连笑话都不配。诚如白居易所言:贫为时所弃,富为时所趋。
不是我天纵聪明,而是我妈没有别的选择。当然,她可以考虑再要一个,但这件事同样有很大的风险,我妈对我爸的基因或精子的质量,早就没什么信心了。如果不小心生出来个我爸加强版的,那就更雪上加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