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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幸子的结婚典礼正好是六年前的这个时候举行的。我们的婚姻该是走到头了,但当初也是堂堂正正地经人介绍结的婚。其实,我们俩见面后的第一眼就互相觉得不相配,当时也没人看好我们俩能通过恋爱走到一起来。说实话,至今我仍想不明白,幸子为何偏偏挑中我这个既无长处也无魅力的男子结了婚。
说起来,也并非是由正式的介绍人替我们牵线搭桥,介绍我跟幸子认识的正是我读小学时的恩师。这位恩师就是聪子的婆婆,前年因患癌症已经去世了……警官先生一定见过她的照片了吧。就在这次案件发生现场的那户家里,和牌位一起挂在佛龛上。
这对下面提到的事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一环,请你好好记住这句话。其实我是昭世老师离开教坛前的最后一届学生,其后不久她就因家庭状况的变化退了职。也许正因这个缘故吧,老师对我总是特别关怀,退职以后只要参加学生举办的同学会,老师总要四处打听我的情况。尤其我长大就职以后每逢同学会上遇见老师,她总要关心地问我结婚了没有,说我是并不善于和女生交际的人,因此对我找到对象没有特别上心……六年前正月的一天老师给我打来电话,问道:“自己一人关在屋里过年总归太寂寞了吧?请到我家来玩好吗?”
其实老师并不仅是让我去玩,她还想顺便把幸子介绍给我。不过当天因为幸子有事,到了老师家后,我没能见到她。
接到幸子打来的说明情况的电话后,老师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回请我来玩的真正目的。她说:“其实不叫什么正式介绍对象吧,只是想把你们叫到一起特别自然地认识认识而已。”她的儿媳聪子也把她与妹妹一起照的照片拿来让我看看。当时她说:“母亲……您用不着焦急,幸子经常来玩,以后机会有的是?”这些话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那张照片我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有所触动。
那是一张就在昭世先生院子里拍的快照,幸子倚靠在一棵树上,两眼没有直视镜头,而是看着远处的什么地方。看样子那张照片的背景就是这次案发现场的那棵凌霄花树……在我印象中,照片上的幸子头上插着几朵树上摘下来的花,像是在等着谁。拍摄的季节也像是夏天正热的时候……也许那时就对她笑眯眯的模样不太喜欢,总感觉这个女人做人不很踏实。总之,看了那张照片,最吸引我的倒不是幸子,而是旁边站着的那位显得彬彬有礼的女人。
那就是她的姐姐聪子。照片上她站在妹妹身后,如同是把镜头让给幸子似的规规矩矩地站着,那时她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身上穿着宽大的孕妇服,拍照时也许不想过于暴露自己的大肚子……不,其实聪子的性格本来就是如此吧。正月那次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刚生下孩子不久,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初为人母的幸福表情,而是常常目光低垂,处处小心翼翼的样子,和她妹妹的眼睛恰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留给我的印象却是呆板停滞的目光中显出几分失落的感觉。
她成了我的大姨子之后的一天,我在闲聊中对她说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时,聪子对我说道:
“那不正好说明那时你也一样?不去细看照片上的幸子,却盯着站在旁边的我看,不也说明你光注意那些充满忧郁的表情了吗?”
说话时她还是低垂着目光微笑着。
她与婆婆之间看来相处得不错,可是与丈夫立介相处得如何就很难说了……
正月那回我到老师家时,立介也在场,他是制药公司的业务员,但却显得——只能用乖巧圆滑来形容吧,总是面无表情,让人感觉难以接近似的……虽说年龄比我只大三岁,但却老是摆出一副装腔作势显得比人高明的样子,说话严肃得一点儿也不带笑容。看来不但他们夫妇之间关系不好,就连他和父母之间也显得别别扭扭的。
如果不是他和昭进老师五官长得太像,我真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一家人,母子之间没有多少话说,简单交流几句也显得冷冰冰的,看不出有什么感情。
当时见面不久立介就对我打了个招呼,说是“年初需要到处拜访客户”就走了。昭世老师等他出门后马上就对我说:“你看他那副表情,就像用粉笔在黑板上画的一样吧?”
我就笑着回答:“上小学时不是老听你说,我长得和先生的儿子简直太像了吗?”
“我指的不是长相和五官,而是脸上的表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跟武彦君倒更像是母子俩。你说对吧,聪子?”
听到老师的话,聪子只是低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