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彦刚想再说些什么,但聪子已经躲闪似的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接着,她又说道:
“真对不起,本来是来倾听你的烦恼的,我却说了这些多余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想起这些陈年旧事,顺口把它说出来而已。还是说回幸子的事吧。我知道她的事对你造成很大伤害,我对此很不安,作为姐姐,我也感觉自己有责任。可是,你是怎么发现她外面有男人的……说实话,平时老觉得你大大咧咧,不会去琢磨这些事似的。”
聪子依然没有正脸对着他,扭头看着窗外说。
“说实话,我和她结婚才六年,这已经是她第四个男人了,只有在刚生完直子后那段时间算是消停了一阵子……”
像是被妹夫的轻声叹息所吸引回来似的,聪子又把目光慢慢转回到武彦身上,见到对方万般无奈地苦笑着的样子,她的脸顿时严肃了起来,问道:
“这么说,从刚结婚时起她就背着你在外头有男人了,对吗?”
“是。”武彦用干涩的声音回答。
“这些年你全知道,就这么忍着不说?”
“不。”他否定了一句,然后默默地沉思了许久后接着说道,“平常总是由着她,我一直忍着,可是这回实在太出格了,让我没法再忍下去,这才来找大姐商量。”
说完,眼镜后面他那双小眼低垂了下去。
聪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向妹夫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话:“我也多留心注意她,如果真发现有这种事的话,我会狠狠批评她的。”之后,就辞别了妹夫。
两星期前的周四下午,聪子留心做了观察,但从幸子的身上并未发现任何破绽。文化中心举办的《源氏物语》讲座通常为时两小时,那天,幸子和往常一样,中午就把直子送来她家,三点半就把孩子接走了。
按照聪子的计算,幸子听完讲座后要是三点半来接孩子,除去路途上的时间,顶多只有额外的半个小时,根本做不成什么事。而且自从四月开始,她每周一次到文化中心听讲座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基本上她都是按时到家把孩子接走。其间唯独只有一次晚到了一小时。那天她事先也从文化中心打来了电话,问过自己说:“今天想顺路买些东西,要到傍晚才能到家,行吗?”结果确实也像她所说的那样,回来时两手大包小包地提着许多纸袋。
一连注意观察过几回,聪子没有从妹妹身上察觉到出轨的迹象。她甚至开始怀疑妹夫是否过度猜疑,把幸子和一起听讲的大学生出去喝口茶也当成婚外情拿出来说事?因此,聪子最终也没把妹夫那天所说的话完全当成真的。
当然,从小到大,作为姐姐没少受到这位妹妹的欺骗,有时她能说得让你不得不相信,最后才知还是上了妹妹的当。因此聪子对妹夫说的事基本还是相信了几分。但从妹妹结婚开始就老是听到她夸奖自己的丈夫:“武彦真是个好老公啊。”见到自己的妹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能过上平凡而稳定的日子,当姐姐的刚刚放下心来,却没想到貌似幸福的妹妹家里居然潜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
那天,听到妹夫所说的那些事情,聪子只是鄙夷地笑了笑,心想,这些事可真像是幸子做得出来的。
但她也想到,能如此长久地忍受妻子的不忠,大概也只有武彦这样的人了。
可是,作为忍受了妹妹多年欺负的聪子来说,她也并非不能理解武彦作为丈夫的心情,聪子从他虽然内心怒火冲天最后又不得不对妻子的屡次红杏出墙选择了忍让这种态度上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于丈夫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自己不也是装出什么也没发生,最终选择了忍让吗?
其实她早就知道,比起武彦来,其实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作为姐姐的自己。
为了去和比自己小得多的大学生偷情,居然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姐姐这里,真不知道她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如果幸子真是和那位大学生每周都进行幽会的话,那么,到文化中心听讲座的事很可能只是个谎言。说起来,对方既然是大学生,怎么可能又去文化中心听讲座?这本身就十分可笑……不,武彦说的看来也并不像凭空捏造出来的。有些对文学相当爱好的大学生也可能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而到文化中心来听讲座,热爱学习的大学生对于恋爱和性事都极为开放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问题主要还是出在幸子身上。这个妹妹从小就喜欢追求时尚流行,一听说社会上掀起了一场重新关注《源氏物语》等古典文学的热潮,她马上就报名参加了文化中心的讲座,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位典型的对任何兴趣都难持久的妹妹,这次可真沉下心来一连坚持了三个多月每周都上文化中心去。如果在那里真能遇上大学生的话,也就是说,她每回听讲座只是个借口,在这个时间里一定与人偷偷幽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