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无暇理会这满满的基情,只琢磨着,昨天会是谁打电话找我呢?
边想边下意识掏出手机,打开,竟有七个未接来电。
晚上八点一个,凌晨十二点半六个。
名字都是,林木森。按照以往多次班级聚会的经验,晚上八点多正是弟兄们喝得高兴的时候,酒劲未上,神智仍在。那会儿找我,应该是代表广大同学对我违和的玉体予以亲切慰问。
而午夜前后,则该趴下的趴下,该发疯的发疯,该住院的住院……总之一切行为都已脱离了理智的控制,且酒醒后对该段的记忆基本空白。
这种状况下,林木森为什么要找我,还找得这么急?我琢磨来分析去,不小心手指头一哆嗦,直接按了回拨。那边响了一声便被接起,我也只好强装镇定,“喂,是我。不好意思啊,昨天手机静音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原来是这样……”林木森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不过听上去很清醒,只是稍微带了点惫懒,少了些许惯有的清冷,“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还好吧?”
鉴于沈佑编造的理由实在太过尴尬,我只好随便支吾着应付,“挺好的哈挺好的。”
“现在还在医院吗?”
“没,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
我犹豫着期期艾艾,“那个……你后来又找我是……”
林木森默了一下。
我便飞速地自问自答:“大概是你不小心按错键了吧?”
“嗯……”林木森又沉默了片刻,方淡淡开口,“今天,你会来送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立军令状般的掷地有声,“会!”
他顿了一顿,话语里像是带了丝丝笑意,“到时见。”
“好。” 我刚挂了电话,便被沈佑拎去了餐桌边。
我二话不说埋头苦吃。何决掰开肉包子将馅喂给何抱抱,“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不用,把车借给我就行。”沈佑有样学样,自己吃皮把肉馅放到我的粥碗里,“对继承衣钵的弟子,为师自当鞍前马后地效劳。”
吃得欢快的大白狗,冲我露出同类见同类的笑容。
我:“……” 何决看着我们这对“狗师徒”乐了半天,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对了,你会不会开车,有没有驾照啊?”
沈佑对此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嚣张,“撞坏了你的车,大不了欠债肉偿好啦!”
见何决下意识看向我,他便拍桌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嚷:“是我,是我!看这里,看这里!”
何决再度无奈抚额,“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顿饭,吃得人狗皆欢。
我真的很庆幸在这样的时候,身边能有条又憨又萌的狗狗,有个愿意听我唠叨、可以给我建议的何决。
当然,还有一个撒娇放赖全无压力,搞二搅基全无下限的沈佑,沈老师…… 为了偶尔进货更为了能带大萨摩一起出游,何决的座驾是一部商务车,虽然速度比不上跑车,但从店里出发去机场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碰到不走寻常路的沈佑,靠谱什么的就浮云了。
他先是带我去他的住处沐浴,又带我去美容店做头发化妆,最后带我去服装店从头到脚换了身行头。
我抗争,沈佑便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你就打算让他永远记住你这幅鬼样子吗?” 作为一个纯工科,且生活环境无比阳刚的悲摧女大学生,我在穿着打扮方面向来不是太上心,所以也对所谓的“鬼样子”没什么自知之明。如今被沈佑这么一说,我顿生惴惴然之感,继而对其言听计从。
一通折腾之后,我还没来得及对着镜子里长发垂肩短裙及膝、脚踩皮靴身披风衣的日韩系甜美风伪萝莉自恋一把,便在沈佑那堪比F1大赛的飙车速度里险些魂飞魄散。
“你慢点儿!”
“来不及了!”
“红灯!”
“反正罚单是你老板去交!”
“小心人小心狗小心苍蝇……”
“再啰唆就让你在车顶倒立!”
“……” 等到了机场,我所有的离愁别绪基本上已是硝烟散尽。
一路飞奔至候机大厅,一眼便看见被同学们簇拥着的林木森,他穿着白色的外套,正如寒风中傲然而立的挺拔白杨。
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我,就听几声“班长来了”,孟爽便冲过来一把将我扯到人群中,“你再不来,我们老林都快成望妻石了!”
这个笑话很冷,可是大家都很捧场地疯狂大笑。
这帮家伙昨晚应是疯了整整一宿,一个个黑着眼圈,红着眼眶,却也咧着嘴,露着牙。
大学四年中,这是我们面临的第一场离别,我们都还没有习惯,我们其实都很难过。广播里在催促登机,林木森开始和每个人拥抱,道别。彼此拍打着肩背,说着“保重”“常联系”“别忘了哥们儿”之类的话。
到了最后,终于只剩我一个。
林木森在离我一步处站定,微微歪着头,静静看着我,旋即渐弯了眉眼,在唇角勾出一抹炫目的笑,对我缓缓张开双臂,轻轻道:“来美女,抱一个!”
我上前,投入他的怀抱,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想要记住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
他的臂膀收紧,用了很大的力度,温热的气息透过我的头发在我的耳廓萦绕。 “林木森……”
“嗯?”
“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
“林木森……”
“嗯?”
“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也是。”
“林木森……”
“嗯?”
我嗫嚅,“我……我会好好的。”
他轻笑,“我也是。” 飞机轰鸣,载着林木森直冲云霄。
我始终没有哭,也许是因为之前已经哭爽了发泄完了;也许是因为何决的一番话让我知道该如何坚强面对;也许只是因为,沈佑的那句:“我警告你啊,睫毛膏不防水,弄花了就丑死了!”
其实,最后我想说的是:“林木森,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回答:“我也是。”
就像我永远也无法知道,凌晨时分他找我,是否只是错按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