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寂寞凭谁诉·谢玉英·昼夜乐(1)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柳永 《昼夜乐》

晴朗的下午,阳光下的梦如轻云般清淡,若花儿般缓缓摇落,呼吸之间,春的气息已然弥漫过来。低头,阳光揉皱一湖春水,有种沁心的暖在周身流溢。这时候,最适合漫步在二十四桥边,听流水潺潺,看风月无边,怀想杜牧笔下的吹箫人是如何的冰清玉洁,如何的清芬雅致。

走一步,就是一个美得无法想象的梦,到处都抹着流光溢彩。梦中,我拥有杏花烟雨的江南,拥有可以藏纳月光的庭院深深,回首之间,便能嗅到过往的流香,只是,不知那斜倚碧阑干的女子究是唐朝的小家碧玉,还是柳三变笔下惊艳无度的伎人?

转身,踏着春天的脚步,盈盈来到那个曾经有她的小巷,那片盎然的芳草地至今还留有深深浅浅的印痕。只是,他又可曾记得,在这片琼花树下,那年那月,深情对望着她的清眸,衣袂飘飞,随之倾泻而下的日光竟折射出那样净好的笑容,如繁花盛开,蛾眉一笑,便让他丧了魂、失了魄?

起初的相遇,是那样淡然而美好。风景如画的梦里水乡,伴着小桥流水,静静徜徉,百花齐放的时刻,即时听到花开的声音,微妙,幽远,仿佛她吹气如兰的清音。于此,仅仅是那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心便早已经穿过千山万水,飞奔去她的方向,似乎那是一场期待许久的邂逅,终于在她出现的转角,如期上演。

是啊,原来她也在这里,不曾预言,不曾谋面。只是于千万人之中偶然遇见;于姹紫嫣红的春季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于望穿秋水的彼岸,繁衍漫长的思念;于寒凉如水的冬日,遥寄一份温暖,悄然入心。而今,我亦在这里,眺望头顶一片晴空,心却怕了,怕阳光下飞舞的尘,落尽眼眸后会长出如他与她一般的爱情,无可救药。

未识相思,便害相思。他离去的那个晚上,她躺在绣锦床上,辗转反侧。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失眠,在寂静夜里,她控制不住地想他。或许,有些人,遇不上是寂寞,遇上了,便是劫数;又或许,与他相遇是此生注定在劫难逃。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回今生的擦肩而过,她不知道,和他的相遇,会不会只是一场璀璨的烟火?

因为一个缘字,身不由己;因为一个情字,情不自禁。身处勾栏、惯常风月的她亦不例外。没有遇见他之前,她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她茶不思、饭不想;没有遇见他之前,她还不知道什么叫牵肠挂肚。然,当姐妹们对她投来钦羡一瞥的目光时,她终是明白,这次,她算是彻底落入了情网,是真的,为那个初遇见的男子勾了三魂七魄,不能自已。

瘦西湖畔,小街斜巷里,没有他的日子里,她一直过着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际云卷云舒的自在生活。身边自是不乏粗俗的追求者,但她每每只是抚琴一曲,浅笑了之,即便无法推辞,将她身子陪了千百男子,亦不曾为其中任一人付出过真心真意。可是因为遇见了他,她才感知一切都有了改变,然,这究竟是缘还是劫?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爱就像那艳丽耀目的罂粟,令人入骨成瘾、欲罢不能。爱上了他,便成了戒不了的毒。

遇见很美,就像春风拂过脸颊,清逸飘然。回眸,柔软的轻风、淡淡的微笑,似乎都只为等待他一次炫人眼目的出现,即便人去屋空,他已不在,晚妆后的她仍以素面朝天的姿势,期待第二次春暖花开的遇见,只盼重逢的那日,任他风流笑靥颠覆她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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