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不能将“寂”与整体的审美氛围切断,而将单纯的感觉属性本身直接视为“寂”之美。假如我们对美的本质的理解有错误,那么我们就会对“寂”的特殊审美本质产生误解。不过,我们在此不必再对一般的审美本质问题展开论述了,关于“寂”这一特殊审美范畴,我们也已在上文中做了具体阐发,在此也不必重复。我只是提醒读者注意:我们对于“寂”这个特殊审美概念所有的、意义及其演变进行了综合考察,而现在我们又把色彩以及其他单纯的感觉性的东西本身看做是“寂”,这是将综合的意味加以分解纯化,而使其成为一种特殊意味了,然后,还不得不再次还原到元初的要素性的意味上去。特别是我们所说的“寂”的第一语义“寂寥”“闲寂”和第二语义“宿”“老”“古”,很容易在色彩等感觉性、可视性的事物中得到象征化的体现。从美学上说,“热烈”“沉静”这样的意味,由某种色彩加以象征化的时候,同样也不过是一种单纯的色彩象征。这些内容本身本来就属于非审美的(例如,寂寥、老、古、热烈、沉静等本身本来就是非审美的),单纯的感觉象征未必是审美的。因为象征化本身,也有审美的和非审美的区别。而实际上我们之所以常常将色彩象征之类看做是审美的,是因为在很多场合下,我们假定这些象征是作为美的或者艺术的一个整体而存在的。假如我们把“寂静”“古老”等意味的色彩象征,单纯地抽象出来,那么其结果,它就只不过是单纯的、作为心理学的现象的象征而已,无论是从内容的片面性还是从象征形式的单纯性上看,都不能直接视为“寂”这一特殊审美本质的表现,而只能视为一种素材性的、要素性的分子。这从美学立场来看,在无关乎审美意义的情况下,将“寂”这一概念中的某一方面的含义拿过来,对其色彩及其他的感觉性现象加以研究,则是完全属于另外的研究领域。我所说的“寂”的审美内涵的下限,这正是在这个基准上加以划分的。作为个别要素的感觉现象,“寂”只是一个形容词,而不是本质意义上的“寂”,那么本质意义上的“寂”或“佗”,在茶道中又是如何被具体化、如何实现的呢?如果要对“寂”或“佗”在茶道中的具体显现加以充分论述,仅仅依靠概念性的手段能否做到呢?这还是一个很大的疑问。假如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做到,那也不必由我这样的门外汉来做。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只能做如下的回答:俳句中的各种单纯的、要素性、素材性的事物,例如古池青蛙、枯枝之鸟、盐鲷的牙齿等,依靠俳句独特的艺术表现力而产生出了“寂”的审美内涵;同样的,作为茶道的艺术构成,茶室的装备、茶器之类的摆设搭配,茶会中主人与客人的言语动作,便形成了一种综合性的氛围,“寂”或“佗”的妙趣才能由此产生并被人所感受。我们屡屡强调:茶道是一种综合性艺术,但实际上,在其构成要素中,任何一个单纯的要素都不具有充分的艺术性,作为建筑的茶室及用于壁龛装饰的书画之类不必说,茶器茶具之类本身也属于工艺美术类。其中的书画茶具之类,很多情况下都是为了用于茶道而制作的,或许它们本来就具有独立的艺术性,但由于一开始就完全被茶道的目的与趣味所规定,它们在茶道归根到底也只是作为单纯的感觉要素而存在的。只是茶道建筑的艺术风格,却是值得我们特别加以注意的。当然,茶室、甬道的审美性,对于茶道的综合性的情趣世界的构成而言,也如同壁龛的书画与茶器茶道的色彩、形状等各种要素一样,不过是单纯的素材的因素而已。然而,建筑本身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样式有着自己本质的规定性,同时,茶室建筑的艺术性又是被茶道特有的趣味所规定并生产出来的,它在茶道中具有特别的意义和价值。因此,我们以下就将注意力转移到茶室建筑上来,看一看“寂”在茶室建筑中的具体显现。
作为建筑艺术的茶室,其历史演变与构造已经有专门家做了研究,并可见于《茶道全集》及其他文献中。在这里,我想概略地考察一下,作为茶道的艺术要素的茶室,在其直观方面是如何将“寂”这一特殊的审美内涵加以具体表现的。鉴于我们已经对“寂”的本质内涵做了阐发,关于这个问题的探讨也应该以已有的研究结论作基础。
从这个角度对茶室这一特殊对象加以思考时,我们必须举出以下相互关联的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