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俳论中的美学问题(一)12

“金色屏风上的古松啊,也在冬眠。”炭俵在为这首俳谐所写的序中,认为此句有其魂。这个“魂”是什么?金色屏风给人以暖意,银色屏风给人以凉意,这就是金、银屏风的“本情”。

……

六月的大热天立起金色屏风,金光闪耀,看着并不舒服,不会摆设的人才如此布置房间。金银屏风的冷暖之感并非今人才知道。此乃天地形成之“本情”,金银屏风中体现出的“本情”,令人想起豪门大户的广厦,这就是风雅之寂的实质,金色屏风的暖意就是事物的“本情”,可以说,那首《古松》就是付出二十年辛苦努力的风雅之寂。归根到底,有“本情”,有“风雅”,连“本情”都不懂的人,却努力保有“风雅”,正如把豆腐当做凉拌菜,是不懂何为料理。

“撑着蚊帐过夜啊,银色屏风上的芒穗”,这首俳谐表现的是秋季,写的是在尾城一带出产的银色屏风,表现的是在八榻榻米或者十榻榻米大的房间里,屋檐上照进皎洁的月光,玉阶月色凉如水的秋夜情景。上述那首俳谐写的是房间里金色屏风上的古松在冬眠,这一首写的则是宽大房间中银色屏风上芒穗绽开,表现了银色屏风的“本情”和芒穗的“风雅”。只有懂得“本情”与“风雅”两者,方可入俳谐之门。(《俳谐大系·四》)通过这样的具体说明,“本情”和“风雅”的意思就很明确了。根据胜峰先生的解释,支考所谓的“本情”,就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类型化的趣味;所谓“风雅”,就是个人对该事物的个性化的感受趣味。这种类型化的和感性化的对立,似乎与主观、客观的对立相交错。不过,这也只是大体上的意思。

要言之,在支考看来,“风雅之华”是很重要的,但“风雅之实”(“心”)更为重要。在他的“华实”论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与土芳在《三册子》中对“风雅之诚”的强调多少有点接近。然而支考的俳论并没有由此而朝着“不易、流行”的方向发展,而是再次回到了“风情”“风姿”论,并把“本情”与“风雅”的关系作为俳谐表现的形式与内容的问题来看待。这些问题到了《俳谐十论》当中被进一步概括与综合,从而发展为一种“虚实”论哲学,并从“俳谐”与“滑稽”之关系的角度重新加以思考。因而正如上文所述的,《续五论》当中的“华实”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更加重视于“实”的方面,而在其“姿情”论中,他把“姿”与“情”的关系与新旧之体结合起来加以讨论,并没有提出孰轻孰重。但到了《俳谐十论》,在《虚实论》之后的《姿情论》一章中,却明确地提出“应以姿为先,以情为后”这样一种独特的观点,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但是在这种观点中,也显示出了支考在论述逻辑上的不彻底性与奇妙性。他写道:“要论‘恣’‘情’之先后,则可以说,人后于天地而生,仰而观天,俯而观地,长至三岁,方定人形。所谓天地,乃人所名之。人之姿,星月映之;天之姿,草木映之;地之姿,卜文映之。故而应以‘姿’为先,以‘情’为后。虽有君臣父子之别,然‘情’含于天地之间,‘姿’见于忠孝之内。情随其姿,不露其形,乃今日所谓‘姿之论’也。尽忠孝而不去甲胄,则有损于忠情,解衣推食相奉,方见其孝。或曰,以情为先,则于君父之前,无损其姿。梦寐之中亦可尽忠孝之情。可知,应以姿为先,毋庸赘言。”《俳谐十论》不可思议的奇妙逻辑,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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