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驴记(31)

在曙光女神刚一露面,用她那玫瑰色的玉臂挥动缰绳,在天空中驾驭着身束绯红色饰扣的马匹之际,黑夜转为白昼,带走了我那宁静的梦乡。

我一下想起了昨夜的事件,顿时紧张万分。我靠坐在床头,跷起了大腿,用两个手掌托住膝盖,交替地移动着手指;我眼睛里含着热泪,因为在想象中我已经看见法庭,看见法官会审、宣判,最后甚至看见刽子手。

“我身上有三条人命案的污点,我手上沾着许多公民的鲜血。有哪一位法官将会温和而宽厚地对待我,判定我的清白无辜呢?瞧这次旅行吧,按照那星象家狄奥法奈的永恒预言,大概这就是我将要获得荣誉的原因!”

我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些想法,直为自己的不幸遭遇喊冤叫屈。恰在此时,我听见有人砰砰地拍打大门,一片嘈杂的叫嚷声在家门前响起。

须臾,大门一下被打开,一群乌合之众蜂拥而入,为首者是地方法官及其随从。

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名衙役遵照上司的命令,将我擒拿在手;还未等我来得及作出任何反抗,就连拖带拉地把我押走了。

我们刚刚把脚迈进头一条小巷,全巷居民均已云集街头,跟在我们后面,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我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地走着,恨不得把脑袋藏在地底下。不过我无意中往边上瞧了一眼,发现一种真正令人震惊的奇观:在成千上万的人群中间,简直找不出一个人是不哈哈大笑的。就这样,他们拖着我走街串巷,游遍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平时人们在广场上抬着献祭的牲畜东游西转,用圣洗和赎罪仪式驱恶避邪一样。最后他们把我带进了法庭,叫我在审判席的对面站停。

法官们早已在台上高高就座,传令官也发出了肃静的通知,但这时所有在场者一致要求,像这样一桩要案应当在剧场里审判,因为观众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将有被踩死的危险。

请求被接受了,老百姓立刻一窝蜂似的往前跑,转瞬间就把圆形剧场的看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而连入口处和屋顶每个角落都挤满观众。一些人抱着柱子攀在上面,有些人把身子悬空挂在雕像下面,还有人则躲在窗户和天窗后面往里窥视;总之人人都十分着急地怕看不上这个场面,连个人安危皆置之度外。

此时,公共司法官们押着我通过舞台前场,来到乐队席的正中央,态度仿佛是对待一头用于献祭的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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