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挤进人群,爬上一根相当高的石柱,它正好位于灵床后面,因而什么也不能挡住我那好奇的目光。此际死者的胸部已开始起伏,脉搏已经跳动,全身皆充满生命的气息;嘿,尸首竟站了起来。只听得青年开口说道:
“‘请问,如果只能短暂地活一会儿,你们为何要叫我死而复活?我已经喝过忘川之水,也早游过了死地阶沼泽。得了,得了,开开恩吧,你们还是让我在长眠中安息着吧。’
“这声音确实发自尸体,但先知用一种更为威严的语气说道:
“‘向民众原原本本地讲一讲,把你的神秘之死弄个水落石出。难道你不晓得我能施展魔法,召唤复仇女神,任其折磨你那无力的肢体吗?’
“于是,死者在灵床上当着公众,控诉道:
“‘我是被一个女人陷害的,她刚跟我结婚不久。一剂含毒的春药要了我的命,我只好把还有热气的新婚之床,让给了我老婆的情夫。’
“就在这种关头,那个不同寻常的妻子却毫无惧色,而是竭力为自己开脱罪责,用凶顽的态度反驳丈夫的指控,拒不认罪。
“民众意见纷纭,相持不下:有些人主张应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这个荡妇与其亡夫活埋在一起;其他人则认为,不能相信一具死尸的胡言乱语。
“但是疑惑很快就被消除,因为青年随即作了一番叙述,重新提出更加尖锐的申诉。他说:
“‘好吧。我要向你们提供非常确切的证据,使真相大白。我将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其他任何人都绝对不可能知道。’
“接着,他用手指着我,又补充道:
“‘瞧,他在这儿呢,我的遗体最虔诚的看管人。在他以大无畏的精神守夜之际,一些老巫婆想伺机窃取我的尸身,她们耍尽各种花招,企图从他的细心监视下蒙混过关,但都未能得逞。所以,她们最后只好往他身上喷了一口催眠的雾气,使他陷入一种昏沉的熟睡中。至于我呢,她们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一直到一具死尸的关节开始活动,四肢恢复知觉,能够不由自主地听从巫术的指令。而我的这位看守人呢正好是活着的,只不过是睡得很沉罢了;他,有着与我相同的名字,一听见呼唤声,他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机械地往前走,形似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房门关得很严实,然而巫婆们通过一个窟窿眼儿,照样有办法来切割他,首先是鼻子,其次是耳朵;就这样,此人自告奋勇地替我去挨了刀剐。为了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她们用蜡捏了两只耳朵,和割掉的一模一样,并给他完美无缺地安在原位;然后又为他配了一个鼻子,跟原先的完全相同。现在,这个不幸的人就在现场,而他所获得的报酬却与他的效劳很不相称,与他受到的伤害倒颇为一致。’
“听完这番话,我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摸我脸上的器官。我把手放在鼻子上一揪,鼻子落在手里;我摸了摸耳朵,耳朵掉了下来。观众都把目光投向我,有人用手指着我,有人朝我这边点头示意;他们发出阵阵笑声,使我无地自容,只好钻进围观者中间,浑身上下冒出冷汗来。
“遭到毁容后我变得那么可笑,结果我再也没有勇气返回家乡了。我特意让脑袋两侧的头发长得长长的,以便盖住耳朵的断裂处;至于鼻子的缺陷嘛,我是用这种紧紧贴在面孔上的胶布,将它体面地掩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