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爱莲微弱的喘息犹如细丝,如果不是偶尔看到两个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很难相信她还是一个大活人。
陈铁毕竟是陈铁啊!
小时候在微山湖上当湖猫子,心里一直有着崇高的追求和远大的理想。为民请命的品行,早就篆刻在他的骨子里,融化在他的血液里。
柳爱莲家的冤情发生在儿子工作的小镇上,眼下的凄惨状况,似乎是儿子枉法一手造成的。面对苦难中的柳爱莲母女,像一把钝刀无情地剜着他的心。
他认为应该为柳爱莲一家做些什么,起码要让病重的柳爱莲在医院里多住几日。女孩子的身体一旦落下毛病,一辈子那么漫长,生活将非常痛苦。
在陈铁反复琢磨要替儿子赎罪的当口儿,一男一女两个医生,手里各拿着一张折叠的报纸,他们悄悄说着暧昧的调皮话,从走廊的远处渐渐出现在陈铁的视线里。
陈铁下意识地挺一下身子,当年的铁营长和河湖县县长,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气势。
当一男一女两个医生走到床边,原本酝酿好的高昂情绪,发生了天地之悬殊的变化。铁营长的冷峻、河湖县县长的严肃,一瞬间在陈铁身上荡然无存,却讨好地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容,唯唯诺诺、低三下四地说:“大夫,你们行个方便吧,就让爱莲那孩子再多住几天,你们这样草率地赶她回家,万一落下毛病、出现了问题……他们家摊上了祸事,那是丝毫没有办法的。她们有一线的路,也不会拖欠你们钱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此刻,陈铁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说得严肃和苛刻一点,是一个身上带有“污点”、头上笼罩着“耻辱”的农民。一个被病魔吸吮干血肉的农民老头子,人微言轻,更何况医生们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为什么偏偏要理会或者重视陈铁的意见呢?
女医生用不屑的目光瞟了陈铁一眼。男医生一脸漠然,竟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