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红色账簿(19)

但安源工人的收入却并不高。煤矿工人被称为“炭古佬”,干的是阴间的活,拿的是阳间的钱,不仅社会地位低下,经济地位更低,当时井下工人每人每天工资是二角三分,而且不是直接发到工人手里,矿局交由包工头代发。按照当时行业的潜规则,包工头照例七扣八扣、层层盘剥,发到工人手中也就是一角多点,包工头的月收入可以达到七八百元甚至上千元,贫富差距极大。

除了由包工头代发工资外,煤矿中还有两条潜规则盘剥工人:一条是“吃点”,另一条是“卖空”。

“吃点”就是吃空额,比如工头向矿局领取三十个人的工资,却只雇佣二十人,其余十人的工资就成了工头的囊中之物。“吃点”表面上看是在欺骗矿局,实际上吃亏的却是工人,矿局要的是三十个人的产量,这二十个工人就要完成三十个人的工作量,劳动强度大增,工作时间延长,通常每天都要劳动十二小时以上。

“卖空”就是虚报产量,克扣矿井的材料费,买通检验人员以次充好。这条潜规则最终吃亏的仍然是工人,尤其是克扣材料费往往会使采掘的危险性加大,导致事故频出,工人的人身安全毫无保障,因工死伤时有发生。

煤矿工人每天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下工作,挣这么点钱而且伤亡迭出,自然不满。也有人尝试过反抗,但由于没有组织,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往往遭到资本家和包工头的镇压。包工头与矿局职员、安源的帮会彼此之间都有勾结,无组织的工人就成了弱势群体。“文革”期间的“八大样板戏”中,有一出京剧叫《杜鹃山》,其中女党代表柯湘出场唱了一段《家住安源》的唱词介绍身世,“汗水流尽难糊口,地狱里度岁月不知冬夏与春秋”就是安源矿工悲惨境遇的真实概括和形象写照。

矿工工资低,又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虽然对现实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归结于命不好。矿区社会风气每况愈下,工人们像一盘散沙,喝酒赌博、打架成风,有的自叹命苦,烧香拜佛,浑然不知自己的贫困是由于资本家的剥削造成的。安源矿工的悲惨境遇很快引起了共产党的注意,通过旗下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处开始与安源建立通信关系,邮寄宣传品启发工人阶级的觉悟,但因为工人多是文盲根本不识字而收效甚微。

工人要想争得权益,必须要有觉悟;要想有觉悟,必须有文化;要想有文化,就必须识字;要想识字,就必须先有学校。顺着这条逻辑思路,中国劳动组合书记处于1921年底派了得力干将到安源实地考察,其中最有名的两人是毛泽东和李隆郅。他们的结论是首先帮助工人办一所学校,进行启蒙,一步一步地来。

安源工人补习学校很快就办起来了,共产党最不缺的就是老师。

补习学校的首席教师是李隆郅。因为名字笔画太多,工人们不好认也不好写,就把名字改成了李立三,从此本名李隆郅除了偶尔出现在给中共中央报告上之外,很少有人记起,反倒是李立三这个名字在工人中如日中天。

共产党帮助安源工人办文化补习学校,本意是启发工人阶级联合起来反抗压迫,争取自己的利益,按理说应该受到工人和家属的欢迎。奇怪的是,不仅工人和家属欢迎,办校初期安源煤矿的资本家对此也表示了接纳的态度。矿局也看到,矿工进了学校之后变得文明了,工人们赌钱、喝酒、打架现象明显减少,社会治安明显好转。正应了那句话:多办一所学校,就可以减少一座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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