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再见
有过一个景泰蓝的首饰盒,铜嵌蓝釉,盒面上古朴的红绿小花,犹如刚走入词谱的妙句。一握,沉得坠手。是祖上传下来的。经过了五六代女人的手,琐碎的尘事朝夕历练,种种感叹都沉淤在端庄的釉彩里。
那出于亲情或爱情的手手相传,使它在木制的妆台上含蓄着沉寂的生命之美。它的珍贵在于年代久远,更在于曾目睹许多个爱着的女子怎样过了一生——在梳妆的清晨或点灯的黑夜,她们的心事和笑语,连同易碎的青春,一再被首饰盒的开合惊醒。并且经过了许许多多的劫数,终于传到我的手中。这其中的不易,值得人百转千回地疼惜。小时,并不懂它有多好,只是高兴可以把一些小东西放在里面。
对它来说,遭逢了我,也是“遇人不淑”。后来因为糖纸、小铜钱、小珠子都被我宝贝得上了天,它才“盒凭物贵”,被我警惕得高高地藏在猫和老鼠都找不着的角落,还不忘时时去翻出来复习一番,生怕它自己白骨精似的冒烟逃走。
恨不得它会说话,我一想它,它就脆声答应,这是我那时常做的梦。 它跟了我二十多年。有一天,我隆重地往里面放了一条手链和一只嵌祖母绿的戒指。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两件首饰的意义和价值都很贵重,我开始真正珍惜起那只首饰盒。
然而我的小心和憧憬并没能成全自己,那个景泰蓝的首饰盒,终于被我藏丢了。
一起失去了的,还有曾经的岁月。突然间成了心里很穷的一个人,我才觉着了断腕般的痛。
往后,就剩下这个景泰蓝首饰盒的故事,可以说给后人听了。直到,谁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