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移民更要小心处世,把握做人做事原则

我开始向周围的朋友传授“杰出人才”移民的技术路径,不断有成功的好消息向我反馈,于是也就有了热情友好的建议:你得抓紧机会,直接登报打广告,公开接受移民服务项目,收入肯定大大超过博士后研究,我拒绝了。

在我居住的这个华人街坊,正是人才辈出、黑白两道集聚的地域。曾有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细致地描绘底层打工移民的生活,而我生活的留学人员圈内,故事也大都异类。比如,大导演李安,如今他已经家喻户晓,我曾经在世界华人圈内发行极广的《侨报》上开辟专栏,记载过这样的随笔:

……李安自纽约大学电影研究所第一名毕业后,因未得拍片机会而在家当了6年“家庭主夫”,妻子工作赚钱,他负责带小孩,并且擅长烹饪。直到1991年,台湾“中央电影公司”找他拍摄《推手》,一战成名。所以,在李导影片中,灶头功夫和餐饮细节,极具华人街坊生活气息。

李安潜伏在纽约市法拉盛街坊的这个时段,(中国)台湾地区移民和(中国)大陆移民刚刚开始向皇后区的这个小镇集聚。说它是个小镇,其实也是夸张,不过一条不足300米的大街而已。往北,过不了地铁7号线的终点站,有一家名为BLUE STAR 的老外杂货铺,店主反应敏捷,逮住机会开始贩售华裔顾客喜爱的蔬菜、海鲜与水果,不过如今早已遁身匿迹,被更为土特产化的温州菜市所替代。往南,曾经有规模最大的金山超市,几乎囊括华人所需的日常生活用品,由第一代广东移民后裔经营,一向以货全、质好和价高著称。时至今日,却难敌农场种植、物流网络和最佳店面三位一体的福建移民集团。金山超市改变策略,伴随移民新军,向更为纵深的美国腹地,开拓汉式商铺去也。

那段时节,潜心为人夫父的李安,早上8点将太太送上7号地铁,她是一位生物医学博士,研究所的职位攸关全家生计,怠慢不得;好在孩子们的学校就在附近,公立的学校不仅将学费、书费免了,作为低收入的新移民李氏家庭,恐怕孩子的午餐和车费,也可以申请减免;接下来便是自由自在的李导一天的幸福生活,如果李导后来平凡一生,史家会说他赋闲养性;如今李导功成名就,也不妨认为他是做实了功课。我们可以跟随厨艺一流的李导去逛街买菜,虽说全家仅靠李嫂挣工资,但是也不必为油盐柴米操心,拜师灶王的李生尽可一展手艺。金山超市的走地鸡69美分/磅,游水鱼59美分/磅;素菜与水果同价,听上去稍贵些,小青菜与蛇果、樱桃和草莓一伙,49美分/磅;芦笋和冬瓜好比进口的新鲜龙眼,69美分/磅也可搞定;九层塔是制作台湾三杯鸡必备的配料,商家也会向附近某户擅长农活的后院自耕地订货,每磅99美分,周末来李家做客的游子便得以一解乡愁;至于牛肉、猪肉和鸡肉等东西方共享的食品,BLUE STAR的橱窗上广告日日更新,傍晚还会惊喜打折,5美元的食物,拎到你手疼。马路对面的人人小馆,打出标准的江浙小菜的招牌,特别是他家的周末早点,独家经营的烧饼油条,锅贴粢饭,简直就是垄断了整个街坊。李导历经法拉盛街坊的6年潜伏生涯,肯定也在此排队等位,心得无数。

所以,当我们再次跟随李导逛逛《喜宴》,玩玩《推手》,会会《饮食男女》时,已经完全不会被他所再现的生活技艺所惊吓到。影片建构的,就是“卧虎藏龙”的李安,潜伏在皇后区法拉盛街坊的生活缩影,东西语种混杂,南北方言交叉,色、香、味、形等灶上功夫一应俱全。只是那时节,在李导潜心体验生活的街坊里,上海话还没有流行起来。所以,风光以后的李安,即使精耕细作大片《色戒》,仔细听听电影里老上海的本地话,实在不敢恭维,讲得“奇出怪样”,所以我推断,大导演好久不回社区了吧,“上海闲话”现在已经通行法拉盛街坊啦。

地理极佳相对于李安,李舫舫等另一类纽约华人街坊中的大腕,熟悉的人就不多了。李舫舫在国内出版过纪实小说《我俩——北京玩主在纽约》、《我俩——一九九三》等作品,基本上就是混迹黑白两道之间的华人生存写照:“肆无忌惮的北京玩主,与盗窃国库的女阴谋家,交锋于世界上最大的狩猎场”。李舫舫来自北京,曾为国家级出版机构的编辑,聪明绝顶。发迹之前,他混迹于犹太居民居多的纽约市内公园里,靠下国际象棋赢钱为生,他的对手中,不乏苏联国家队的优秀选手。博弈长考之余,李舫舫还悟出一丝暴富商机:制作绿卡,贩卖身份。等到美国联邦调查局(FBI)有所察觉,他已挣得盆满钵满,洗手上岸了。在美国,人人都有能力拥有机动车,但李舫舫的代步工具,却借用了青少年的小轮自行车,骑在纽约华埠的大街上,千万别以为他在炫耀技巧,路人通常只会将他当做派送外卖的苦力,而这正是发财后的李舫舫想要追求的行事效果。李舫舫家所处的半条街坊,房产其实都归在他的名下,现在,他整天寻思着,不是棋局,也不是非法移民,而是瞒着房管局,设法改装房子,多弄出几间屋子,想着法子多收进些房租,也算是自食其力了。对他来讲,与房管局周旋,比起对付移民局和警察局,要容易多了。黑白两道之间,最不易的,还是赌场挣钱,李舫舫可以对付一个国际级象棋大师,实在无力对付整个赌场的打手系统,即使你手气如虹,脑袋还是会遭受威胁。

李舫舫事发之后,他有过一段真诚的感言:“回想起来,做老绿(帮偷渡客搞绿卡),这事情一开始就包含着悲剧因素。人生的铁链就在这一环上断裂了。这些年来,我曾经疯狂地、病态地向社会索取所需,现在总算是有报应了。” 有这样一个街坊邻居做参照,我自然决意放弃移民服务的创业机会,这是一桩走错一步,就是违法掉脑袋的生意,何况我连棋谱都记不住。至今,我还为自己当初的软弱犹豫和无能无财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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