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梅德韦杰夫就任总统、普京转任总理之后,国内外的人们一直都在寻找这“双人驾驶”之间出现分歧的迹象。也许这只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希望,因为他俩之间的不同之处与其说是实质上的,不如说是风格上的。这种寻找捕风捉影,毫无头绪,成了现代版的克里姆林宫学。人们仔细研究照片,逐字分析句子,以冀分辨出克里姆林宫幽暗角落(或普京和梅德韦杰夫内心深处)的动向。这或许可以称为“双人驾驶学”。
常有人说他们之间分歧不大,因为自从梅德韦杰夫担任总统以来没有发生真正的变化—当然,没有变化并不意味着不想变化。在我看来,在外交政策方面,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他们二人之间的分歧几乎察觉不到,但事实表明,他们在经济和人权问题上的确意见相左—尽管这些领域中的进步微乎其微。到了梅德韦杰夫总统任期的后半部分,他们的分歧更加明显。两人之间出现了某种竞争,好像都要做2012年总统大选“正统”的候选人。可以肯定的是,支持他们的是不同的群体。如果两人意见相同,这种情况本是不会发生的。他们其实可以各自组建政党,为俄罗斯的未来指出不同的发展道路。这种情形之所以没有发生,是因为普京紧紧地把着车把,很少转过头来听梅德韦杰夫力争也许应该走另一条路,或换一辆更好的车。有证据表明,梅德韦杰夫在后座上越来越沮丧不满,决心竞选连任总统。然而他们两人早就说好不做竞选对手。梅德韦杰夫知道,如果普京决意返回克里姆林宫,他一定会说到做到。况且这次竞选获胜好处更大,因为2008年底,梅德韦杰夫把总统任期从4年延长到了6年。
开始时,梅德韦杰夫最有象征意义的反抗举动是在2009年1月接见反对派报纸《新报》的编辑。那是在《新报》的一位记者被职业杀手开枪打死的10天后。要想明白此举的意义,就得像我一样亲耳听听普京团队的人对《新报》的谩骂。在他们看来,这家报纸实在太出格了。它曾刊登过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对普京政权的猛烈抨击。我听见总理手下的人用污言秽语咒骂它,还说普京也有同感。《新报》的老板是前苏联总统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和伦敦《标准晚报》及《独立报》的老板亚历山大·列别捷夫。它规模不大,却是反对腐败和专制统治的急先锋。它的一位年轻记者安娜斯塔西娅·巴布洛娃和人权律师斯坦尼斯拉夫·马科洛夫在莫斯科街头被枪杀。马科洛夫为俄罗斯在车臣残暴行为的受害者以及反法西斯积极分子做过辩护律师,和《新报》联系非常密切。人们认为他是枪手的主要目标,而巴布洛娃被杀是因为她目击了这起谋杀。
枪杀发生后,梅德韦杰夫总统打电话给《新报》总编辑德米特里·穆拉托夫。这与普京对波利特科夫斯卡娅之死的满不在乎形成鲜明对比。穆拉托夫回忆说:“他请戈尔巴乔夫和我去克里姆林宫讨论这件事,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他向我们表示了对死者的哀悼,没看笔记就说出了安娜斯塔西娅父母的名字。”穆拉托夫说他觉得梅德韦杰夫非常真诚,并提醒我别忘了:“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被害的时候,普京却说她的死对国家的伤害比对她本人更大。”穆拉托夫还指出,杀害波利特科夫斯卡娅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而杀死巴布洛娃和马科洛夫的凶手—一个新纳粹集团的成员—已被缉捕归案,被判了无期徒刑。
和梅德韦杰夫谈话时穆拉托夫说,自2000年以来已有4名《新报》记者被杀。他承认,为此曾想过把报纸关门停刊算了。梅德韦杰夫的回答是:“谢天谢地报纸没有停刊。”他甚至同意把他就任总统后第一次接受采访的机会留给《新报》,并对穆托拉夫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从来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对总统的第一次采访发生在三个月后,采访中梅德韦杰夫公开与普京的“社会契约”理念拉开距离。根据普京的这一理念,国家为公民提供稳定和一定程度的繁荣,公民则在政治上顺从国家。梅德韦杰夫说不能把民主和福祉对立起来。他要让俄罗斯既有自由,也有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