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金利用停工的时间把生意上和家里的事都处理了。大众市场将在六个月后重新开张,成为了唐人街上第一个功能齐全的市场。他们打了一些橱柜和架子摆放进口商品,还弄来两个冰箱放新进的蔬菜。司徒金看好社区的发展潜力,跟旧金山三角洲的农民签订了合同,让他们专门给他种菜。随着一大批新住户的突然到来,第一茬鲜嫩的小白菜也到了。开业的那天,我们给每个女人发放了购物袋,给孩子们发了茶水和切好的水果,给男人发了烟。顾客很喜欢重新改造过的肉铺、现代化的鱼铺、烤面包机、烤肉屋,还有亮闪闪的外卖窗口。
但最明显的变化是新来了两个“儿子”。他们不仅买了司徒的名字,还买了他的生意。大哥成了烤面包师,二哥成了鱼贩。我还没还清债,当然也没钱做合伙人,所以我请他让我学习经销“蓝色透明”洗涤用品。司徒金犹豫了很久,让我觉得这是送了我一个巨大的人情。
不管怎样,我还是表达了谢意。不管我怎么想,“父亲”又追加了我五百块钱的债。
他说,这算是利息。
我说,你说了算。
就这样,我离开了鸟巷,开始学习屠宰。我卖力地做工还债,还有了点小名气。除了胖老齐、八位数格尔曼和大刀师傅,我就是最受欢迎的了。女人们都争着在我这里买肉。我是唯一的一个单身屠夫。
早八点到晚八点,我站在一片投不下影子的灰突突的光亮里。透过透明的盒子,我看新娘们手中不多的鸢尾花,眉毛感觉湿漉漉的。看着这些饱含希望的花在一顿饭又一顿饭的工夫中逐渐枯萎,我的心很疼。开始的时候,每当新婚妻子们迎接在中央山谷种地或在南地做工、一个月回来一次的丈夫们时,她们总是非要仔细检查每块肉上的纹路。
但是希望是个贪婪的情人。我见证了每一个寂寞的妻子被没有丈夫的床掏空的过程。当那些鸢尾花冲我摇晃,当她们的声音颤抖,说要颈肉而不是腰窝肉、要肋骨而不是瘦猪肉、要猪蹄而不是牛尾的时候,我知道爱情已经很贫瘠了。之后,她们就不再每个月都来买羊肉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们是被抛弃了,成了离婚女人,就像留在中国的被忘掉了的那些妻子一样,只能在梦里见到她们的丈夫了。
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四都有一个身穿绿衣服的女人来买羊心。她冲排在前面的女人摆了摆手,这样我就能先招呼她。伸手拿装肉的袋子时,她的手总是犹犹豫豫地想蹭到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