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女人的时候,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在她丑陋的外表下,有一颗比我健康的心。不过,有个词叫做“庸俗”,从这个意义上讲,其感觉是一种不正常的健康。有一种杂草叫做“铁道草”,不合时宜地长在路旁,这与她的那种健康颇有些相似哩。而我的独角戏则渐渐暴露出我的神经方面的脆弱,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低级庸俗报以强烈的反感,这是我很长一段时期的怪癖,而这往往也是我自己精神放松时的一个征兆。但是,我自己对此感到惶惑无助还是第一次。我深知,是梅雨削弱了我的精神。
坐电车还有一个困惑,那就是电车的声响听起来像音乐。(关于这个问题,你曾经也说有过类似的感受。)我曾试图把这种声响当成一段优美的音乐来听,没想到却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制造了一个令自己不快的敌人,以至于当我准备放一首曲目时,就会不自觉地到电车的轰隆声或大街上的嘈杂声中去寻找这首曲目。但是在异常疲惫时,听起来就是变调的音乐。这还算好,麻烦的是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地停下来。不仅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声音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曲目,就是刚才那位夫人有可能会随之起舞的音乐,还不时讥讽般地或故意低级地舞动,并且那曲子听起来像是为那些低级庸俗的人奏响的凯歌。这样说下去话就长了,总之极其不爽。
在电车里郁郁寡欢的我,样子一定很难看。我想,只要看见我的人,没有人会说好。我在自己的忧郁里,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我很想避开这个“恶”,却不能放话说自己再也不坐电车了。如果说是好是歹都是命里注定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独角戏就这样演完了,我想,应该好好感受一下大海的魅力了。
有一天,我和一位比我年少的友人一起坐电车。他是四月份来东京的,比我们晚一年。他很不喜欢东京,总说京都怎么怎么好。其实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而且我也不喜欢那种初来乍到就爱上东京的人。但是,我却很难苟同朋友的说法。我说东京也有东京的优点。可是他连这话也不爱听,他的语气甚至让人感觉连这话也不能讲。于是,二人一阵沉默,一种难耐的沉默。他那天还说,在京都的时候甚至有这样的事,当两辆电车擦身而过时,他会无端地想,对面窗户旁的那位姑娘说不定哪天会与自己的生活发生联系,并暗自把车窗号记下来,然后像等待神谕般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逢。而他的这些话,我听了却没什么感觉。其实我自己对这种事情也很爱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