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吕用脸摩擦我们客厅的天鹅绒窗帘、情人座与沙发的红丝绒甚至地毯。他拉拉风箱,转动嵌在深窗里的百叶窗把手,把窗子开开关关。他从一样东西跑到另一样东西,在我们的小型黑檀钢琴上演奏不成调的乐曲,把玩父亲的纸镇,把它上下、左右团团转地晃动,替纸镇中的人造村庄制造飘雪。
我看着他,想到我第一次进约翰舅舅的学校时是何等兴奋。如果礼教规范允许我像阿吕一样公开表达我的好奇与快乐,我会从黑板跑到柜子那里去检视书架上的书籍,转动茱莉亚舅妈的地球仪,打开墙上挂的地图,去闻闻一瓶瓶的胶水和墨水。但是我只是僵硬地坐在我的板凳上,在心里感觉到阿吕大声说出的感受,“这是天堂。”
进晚餐时,我还没坐下他就开始猛攻食物,用叉子穿刺面包,从茶碟喝洒出来的茶水。他拿起我放在餐桌中央的那一小碟腌黄瓜,胡乱丢一些倒进牡蛎汤里。然后他轮流叉起牡蛎与腌黄瓜,直到只剩下酱汁为止。他两手抓着盘子,放到嘴边,一口喝完汤。
我惊讶到无法假装用餐,在心中感谢上帝还好父亲不在,又向女仆布丽洁做了一个信号要她收拾桌子。但是她因为强忍住笑而不断颤抖,连餐盘都拿不动。
我不能容许她取笑这样温柔的小东西。所以我托辞离开餐桌,把布丽洁叫进厨房。
“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楚有盖汤碗和洗脸盆有何不同,”我提醒她,“阿吕也可以学。”
我命令布丽洁暂时不要上点心,同时教导阿吕如何替女士拉椅子,如何用我们的茶杯、茶碟与汤匙。最后我宣布,“我们让布丽洁看看你多像是位小绅士。”然后我们像是刚开始进餐那样走向餐桌。
虽然阿吕嗜吃甜食,他并未像进餐时那样向巧克力蛋奶霜、神仙姜饼面包以及坚果奶油进攻。他反而在自己就座之前替我拉椅子,并且搬到正确的位置。我没有动叉子之前,他也纹风未动。他像是个极有教养的孩子,进食时没有任何声响,而且在我感谢上帝赐给我们丰盛的一餐时,他也很郑重其事地跟着我说阿门。但是当我示意要起身离开餐桌时,他开始把剩菜装到口袋里。我规劝他,他却误解我的意思,拿出手帕把蛋糕包得更整齐。布丽洁再也无法压抑她咯咯的笑声,一把推开门跑进厨房。
菲比心爱的母猫老黑从打开的门踱步进来,它那身体最弱的小猫跟在后面。阿吕忙着关照甜点,没有时间注意它们。我还没来得及发出警讯,小猫就抓住阿吕在椅子后面晃来晃去的那诱人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