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珠(20)

妈拿了大嫂带来的饭,放了几粒在我儿子的小手上。念念有词,“来,小子,吃吧!”妈温柔地把他的手推回我的子宫里,勉强伸手进去帮他转过身。

然后她一把将孙子拉扯到了人世,我的伤口撕裂得很厉害,而她在悲叹,“唉!孩子,你是吹到什么邪风?”

妈从我肚子里拉出来的小东西像皮蛋一样黄黄黑黑的,只有学仪的巴掌大小。他的小脸蛋像乌龟一样缩在肩膀里,布满皱纹又很哀愁,一副已经了无生趣的样子。但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他活下去。

他的皮肤太细嫩了,连洗过很多次的布都穿不上身,所以我撕开自己的棉衣,拉出里面的棉絮,做成毛茸茸的茧包住他。他吃奶又没力时间又短,得不到充足的养分,所以我把奶挤到碗里,从公鸡尾巴上拔下羽毛,在他睡觉的时候用羽毛一滴一滴喂他。

年底的时候,我儿子长到像小猪的长度,不过没有小猪那么胖。他的耳朵像桃花瓣那样娇嫩粉红,手指像春笋尖那样纤细。爸给他取名维灼,保卫光明。学仪替他做了一张小小的竹椅子,前面有块板子可以拉开合上,又可以给他放玩具,又可以保护他的安全。

维灼坐在他的小宝座上,对玩具没兴趣,一直看我点燃炉火,煮饭,或是从灶里面清出灰烬作肥料。我缝衣服的时候,他像灯笼一样亮的眼睛,跟着针线上上下下。我如果纺纱,他的头也会转。然后等我从棉线卷里面抽出一根细线卷到线轴上的时候,那有规律的声音会慢慢让他入睡,就像牵牛花到了下午一样低下头。

大哥说维灼像一团软饭。大嫂嘲笑他细细的发丝,费力吞气的样子,他又不会说话,连妈妈都不会叫。但是我只关心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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