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告别母亲的守灵夜(15)

小说的名字是“自由的尽头”,在我已经知道作者撰文后自杀的前提下,这个名字听起来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序言中,母亲概述了小说的情节是如何展开的,文中她采用了第三人称叙述的方式提供了小说的全景(也就是“全知叙述者”)。她解释说,主人公黛安娜,是“一个四十二岁的女人,二十年来,她一直活跃于波士顿政治界,先是一名工人,然后成了学校委员会和国家参议院的中标候选人。她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目前她正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她接着说道:“事实上,故事以她的州长(民主党)委任筹备系列会议的首届会议开篇……由于她执政十年间的良好表现,她拥有了大批的追随者。然而,在这次竞选当中,她第一次明白了政治的真正意义:堕落、欺骗(对自己和对他人的)、谎言、普遍的不诚实、心计,等等。最后,在绝望中,她从被她视为政治世界一切罪恶的化身的丈夫那里逃离出来,投入到与一个年轻男人的婚外恋当中。”

在她的小说中,母亲创造了生活经历酷似她自己的主角,这类小说被法国人称为“真人真事小说”。她之所以选择这一文学形式,可能因为她想借用一名与当事人有一定距离的叙述者的力量,来自由地探索她的婚外恋丑闻。在写这篇小说时,她正忙于离婚事务。父亲质疑她照顾我们的能力,因为母亲在离开他时曾企图自杀过。如果她以自己的身份探索是什么驱使她产生绝望行为的话,这似乎对她很不利,除非是从小说叙事这样的安全视角。对于她在生活中的困境,她可以以小说的形式来重新安排。

第三人称叙述者将女主角黛安娜置于一项长期和艰苦的政治运动的中心位置,而黛安娜的丈夫则负责贿赂和拉选票,不惜任何代价以求获胜。她极为震惊地认识到,丈夫并不相信她能够靠自己的长处赢得选举,而是认为要靠他的卑鄙手段她才能获胜。由于政治生活的冷酷要求,她沦为了不受自己掌控的政治机器,黛安娜变得越来越沮丧。她的理想逐渐破灭,因为急于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她谄媚的竞选经理对她产生了“致命的诱惑力”。在黛安娜获得民主党执政选举的全面胜利的那个夜晚,她意识到她败给了她竞选经理的妻子,并且正在失去自己的丈夫,她决定要退出这场比赛。在他们结婚以来,她的丈夫彼得第一次打了她,然后又做了一个相当令人难以置信的举动,与竞选经理以及他的妻子一起将她绑架去了百慕大。

当我读一部小说或是回忆录时,我常常会幻想见到主角的情形。我的衡量标准是我是否愿意去和叙述者喝杯咖啡促膝而谈,然而我并不愿意与黛安娜如此,她让我觉得讨厌。她经常陶醉在“她的个人魅力”之中,并享受被她的爱慕者崇拜的刺激感,然后在浴缸里浸泡好几个小时。小说中,母亲创造了一个场景,黛安娜在向神父倾诉,神父的话完全是一套黛安娜毫不怀疑的理想化的陈词滥调:“我知道你智力的高超,知道你追求完美的无私斗争。我一直认为你完全不顾个人的私欲,虔诚地献身于公益事业,这几乎是圣洁的。”我在想谁会这样地交谈?我不知道。我对其中有关政治竞选、腐败和政治迷的长篇大论极为不耐烦。但是,小说还有别的东西在吸引着我--那就是与母亲产生连接和共鸣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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