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雨和艾欣来到新时照相馆,准备拍婚纱照。艾欣笑颜如花,将婚纱试了一套又一套。她恍惚觉得自己长了翅膀,成了天使,在一镜见方的天里飞。沈秋雨在一旁欣赏着,心中漾起桃红。可艾欣飞着飞着,却皱起眉来说:“哎呀,这几套婚纱都挺漂亮的,可就是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沈秋雨关切地问。
“我想要的啊,是那种……反正这几种有点太复杂了,太花哨了。”艾欣眼神里都是省略号,“就是……就是……”
沈秋雨忽然明白了艾欣的心思,便对女店员道:“有没有那种很简洁的,像学生装的?”
艾欣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女店员便去仓库里,找出一套压箱底的婚纱。只见这婚纱有些落尘了,但掸了掸还是蛮新的。那样式像是学生装的夸张版,又有点大地之母的意思。女店员撇撇嘴,像是抱着一个私生子似的,把衣服递给艾欣。艾欣一把接过婚纱,套在身上试了试,很满意。女店员见艾欣的样子一下子从少妇变成了少女,脱口而出:“小姐你可真会挑啊。”
沈秋雨啧啧言道:“初恋就是这样吧。”
艾欣便叫:“别废话啦,快……快拍吧。”
“好。”沈秋雨也换了一套跟艾欣婚纱相配的衣服。
于是,艾欣和沈秋雨摆好姿势,在师傅的循循善诱下拍好了婚纱照。一拍完,艾欣便搂住沈秋雨的脖子,亲了一口:“这就是我想要的。”
“这也是我想要的。”沈秋雨回应着。
一回到家,艾欣便伏在桌上写着新婚广告词:沈秋雨先生与艾欣小姐将于民国二十四年七月七日喜结连理,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秋雨看了艾欣写的,便笑说:“这后一句写得有点……不如改成‘祝福大家’吧。”
“不好,不好。”艾欣拼命摇头。
“那就依你。”
艾欣晃着笔头,得意极了。
沈秋雨却道:“登哪里呢,《新民报》?”
“不!要登就登《大公报》。”
“谁来证婚呢?”
“沈春春。”
派克笔在沪西赌场再次见到了松下芭蕉。这回,松下芭蕉邀请派克笔对弈。于是二人盘腿而坐,焚了支天香。松下芭蕉叫仆人在一旁烹茶以待,这才执黑子放在了围棋盘上。
派克笔对围棋也很喜欢,以前在江西苏区的时候就常常跟自己下,悟到了什么叫最强的对手是自己。如今,他的对手变成了面前这位日本人以及他的背景,那么,这里的棋道又是什么呢?
松下芭蕉见派克笔下子如飞不假思索,便道:“派君,你胸有成竹啊。”
派克笔一笑:“我胸中也就一棋盘吧。”说着,他又落下一子。
松下芭蕉分析了下棋局,却道:“你这棋盘有多大呢?”
派克笔想到了禅宗的偈语,便说:“心有多大,棋有多大。”
松下芭蕉把手中的云子放回盒子,品了口仆人递来的茶,说:“你说,日本大呢,还是中国大?”
派克笔也喝了口茶:“当然是日本大。”
松下芭蕉痛快地下了一子:“哦,日本怎么大,说来听听。”
派克笔整理了思路,学着沈秋雨的口吻道:“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锐意改革,致有今日之强大。在古代,中国是日本之师。等到后来,日本成了中国之师。日本的强大,首要就在登陆中国大陆啊。”
松下芭蕉不住地点头:“满洲国就是王道乐土。”
派克笔听松下芭蕉这么说,心中便有了一二分的感觉,即道:“我对大日本的武运王道向往很久啦!”
松下芭蕉用棋子做了一个眼位:“只要满洲能做活,下一步棋就是华北啦。”
“那么,天元是哪里呢?”
“你猜猜。”
“上海?南京?”
“目前还没有天元。”松下芭蕉又落一子,“你好像点位不够啦。”
派克笔瞧了瞧棋局:“还没到收官的时候吧?”
松下芭蕉再看棋局,发现一片原本就要被吃掉的白棋怎么又活了呢。他寻思了一会儿,才道:“派君,我已经分不清你的棋术和你的千术了。”
派克笔哈哈大笑着:“本来区别就不大嘛。”
“是啊是啊,围棋里也有李代桃僵啊。”松下芭蕉又分析了一下棋面,“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