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的除暴安良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剑仙的铲除妖孽则是为了“宇宙清静”,负担更重。
剑仙与007最大的不同之处,是007使用高科技武器,而剑仙运用法术。胡蝶主演的《火烧红莲寺》一类,腾云驾雾,飞剑杀人于千里之外,她的飞剑性能相当于今日的跟踪导弹。在中国电影史中“神怪剑侠片”是最早运用电影特技的片种。特技支撑着它,另外一个支点是当时沸沸扬扬的剑仙传说。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原本没有剑仙,只有剑侠如荆轲或是神仙如吕洞宾,在唐人笔记如《昆仑奴》中倒是有些神乎奇迹的人,但这些人是在使用原始魔术。剑仙的传说始于近代,最昌盛的地点是上海。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是中国最为西化的地点,崇尚科技文明的上海人为何会对这荒诞不经的剑仙如此买账?
那时刚刚西风东渐,人们往往崇尚科学而又不得究竟。以义和团为例,他们对洋强洋炮十分的敬畏,但对这种犀利玩意不是和钢刀、红缨枪归到武器类,而是和画符、咒语归为一类,认为枪炮是一种神通,既然是神通就可以用神通来对付,于是他们念着咒语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生活在准西方环境中的上海人自然比义和团众要高明不少,但还是在神秘莫测的西方文明前感到底气不足,作为黄种人需要一个本族文化的支点,但不可能让一个市井小民去通读四书五经,他们需要一个通俗化的形象,就像那个时代的青、洪帮崇尚关公一样,好像是让自己受到“忠义精神”的熏陶,实际上是为了克服自卑。
青、洪帮甚至还按照禅宗的谱系来排辈分,好像达摩是个来自于印度的国际罪犯。他们利用禅宗“小狗也有佛性”的理论,让自己罪孽低贱的生活变得也有佛性。
民众臆造剑仙,和青帮拉关公、达摩关系的道理一样,是在自卑感极强的情况下对自己作出的一次心理补偿,在梦想中体会一下理直气壮的感觉。而这种病态心理最严重的地方是在上海,老上海不但是个很“洋”的地方,而且是个很“仙”的地方。
曾有一份对上海的评价是:“无学术有风格。”意为上海不可能产生出什么本地的学术,但很多种学术到上海后都会变成“海派”。——以此此话考究那时的上海肯定不对,因为在1934年上海诞生了一门本地生成的学术——仙学,创始人为陈撄宁。笔者曾经拜访过陈撄宁先生的传人,他对我说:“仙学就是用科学和神仙之说相互参照。”
这上海在近代唯一本地生成的学术,将科学与神话竟然融合在一起!能产生这种学术,可见当时的社会氛围,东西方文化半通不通的融合,真是剑仙传说产生的土壤。
大众对于剑仙的心理需要如此强烈而普遍,于是在那时的上海出现过许多对剑仙的严肃考证。考证的结果是:“有。”但既然有那他们为什么不去打日本鬼子呢?考证者的回答是:“因为他们的性格极为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