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恼,载漪更恼。以新皇帝他爹的姿态在家里大摆宴席迎候各位贺客,但是最希望看到的贺客——外国驻京公使们一个没来。虽说端郡王在爱新觉罗家以智商低下而闻名,但是没有智商不说明没有自尊,或者说智商愈低自尊心愈是畸形。洋人们绝没有想到,对于大清家事的不支持,居然成就了大清家里的首号反帝爱国英雄——“自是载漪之痛恨外人,几于不共戴天之势”——凡是敌人反对的,就是我要拥护的。于是,载漪从此跟义和团穿一条裤子,民族英雄就这样诞生了。
老太后也往民族英雄那个方向去了。做寡妇四十年了,谁敢对她说半个不字呢?本来预定庚子年正月初一,也就是1900年(光绪二十六年)1月31日让光绪皇帝行让位礼,让溥儁登基,改元“保庆”。但是国内反对,国外晾菜,连亲信的庆亲王奕劻与荣禄也以此谏止,搞得太后也不敢立行废立了,只在这一天将溥儁接入宫中,行了礼,做了大阿哥。
唉,气死太后了。听说直隶山东出了神功群众,专给洋人颜色看。莫不成,希望在民间,失政求诸野?老太后的心遂向东飘去!
如果说康有为“望在上者一无可望”是正确的,那么更正确的应该是“望在下者亦一无可望”。从古至今,中国的群众运动大都是运动群众,所以义和团给太后与载漪做炮灰的历史命运在此注定。
袁世凯当然不知道太后与载漪的心思,他是按常识与逻辑来的。义和团当然要镇压。不镇压,自己不就成吃干饭的了?
虽然上面的风向有变化,但是1900年的春天,袁世凯还是把山东的义和团给镇下去了:不是销声匿迹;就是转战到直隶了,也可以叫祸水外流吧。其他不说,只说直隶的义和团,连发展团众都成了绑架式的了,揭帖云:“各省爱国志士,睹西人无法无天之行为,已决于四月十五日集合,屠戮西人,焚毁其居,其不与我同心一致者,男盗女娼。阅此告示,而不为传播者,亦如之。完了。”看这揭帖,不与之同心,不给其传播,就是男盗女娼。我宁愿做男盗女娼,也不做这样的爱国志士。你以为这种爱国志士能给你打出一个幸福自由的天下吗?马克思曾经说:“中国革命的代表才真是奇特哩。除了换朝代以外,他们没有抱定什么任务。他们没有提出什么口号。他们所给予民众的惊惶比给予旧有当权者的惊惶还要更厉害。他们的全部使命,似乎就在于用奇形怪状的破坏,用全无建设工作萌芽的破坏来和保守派的腐化相对立。”他甚至把这种中国式革命称作“天灾”。文章的末尾,他总结说:“太平军大概就是中国人脑子里所幻想的那种现身的魔王吧。但只有在中国才能有这类的魔王。这类魔王是停滞的社会生活之产物。”
咱能指望这种产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