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清朝体制,专折奏事是高级官员的特权,局限于少数王公、四品京堂以上的廷臣及封疆大吏们。地位较低的官员只能呈请大吏、堂官代奏。康有为布衣上书,不在其位谋其政,或曰庶民干政。再加上他那内容,保持了他从小就被家庭环境养就的傲视群雄之气,大清哪个官员敢替他上啊,所以到处吃闭门羹。当然,傻大胆还是有的,那就是国子监祭酒盛昱。当然他是设法找人代奏。他先找到了翁同龢。翁认为康有为太过二百五:“语太讦直无益,只生衅耳。”盛昱又找到都御使祁世长,祁世长同意代奏,与康有为相约到都察院。可是到了那一天,祁世长却说自己在去的车上流鼻血,没法去,所以打道回府了。康有为第一次上书,就这样流产了。但对康有为来讲,则是一次成功的行为炒作。仅上书本身,在天朝的历史上就是绝无仅有的事。所谓的诸子蜂起处士横议,对知识分子来讲都是两千年之前的传奇了。从明朝开始,皇家就给读书人定下了规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谁敢关心国家大事,并给皇帝写信啊。
翌年(1889年),可能是光绪大婚的“恩科”吧,康有为又在北京考棚出现了,还是失败。
从1876年(光绪二年)至1889年(光绪十五年),十几年的时间,康有为六考六败(幸得心理素质好,否则早像洪秀全那样精神分裂运动上啦)。上书递不到皇帝手里,而且京师谣言一日甚似一日,说康为有马上要惹祸上身了,南海旅京同乡甚至要撵他走。失望之余,他一度萌生去国之志,赴美洲求学,或往巴西移民,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在这人鬼世界里继续忽悠。不过,他另有想法了。他估量当时的形势:“非别制造兴国之才,不足以救国”;“欲任天下之事,开中国之新世界,莫亟于教育”。
1890年(光绪十六年),康有为举家迁往广州,在曾祖父康氏鹏(字云衢)留下的云衢书屋开始了讲学生涯。估计是上书皇帝的原因,广州学海堂的高才生程千秋慕名拜访了康有为,并且成了康有为的开门大弟子。过后程又把自己的同学梁启超忽悠过来。是时,康有为是个33岁高龄的老秀才,梁启超是个18岁的新科举人(1889年乡试中式)。据梁启超事后回忆:“时余以少年科第,且于时流所推重之训诂词章学,颇有所知,辄沾沾自喜。先生乃以大海潮音,作狮子吼。取其所挟数百年之无用旧学更端驳诘,悉举而摧陷廓清之。……冷水浇背,当头一棒,一旦尽失故垒,惘惘然不知所从事。且惊且喜,且怨且艾,且疑且惧。……竟夕不能寐。”一句话,小启超晕了,从此退出了学海堂,尽弃所学,师从康秀才,一切从头学起。用他自己的话说:“生平知有学自兹始。”
在程千秋与梁启超两位高足的帮助下,1891年(光绪十七年),康有为移居广兴里,正式挂牌创立书院,是谓哄传海内外的“万木草堂”。从万木草堂创办(1891年)到戊戌维新(1898),八年时间,称得上康氏学生或者门生的,大约千人,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了。
康有为36岁时(1893年),家人逼迫他参加乡试,这次终于“中举”了。中举之后的康有为,继续在“万木草堂”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