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嗡嗡的独白(2)

出租车开始缓慢地开动,随着长龙爬上了通往机场方向的高架桥。

“亲爱的怪草,这不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它是一个开端,像当时答应你的一样,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地记录生活的每一天,然后告诉你,你会很期待吧?如果天堂也有收件箱,请你在梦里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从来对文字不太感冒的我,当时提笔写这封信的时候,竟然一气呵成就写出了心里想对怪草说、又一直忌讳的话,那时候,我最怕怪草提到的就是“如果我死了”这几个字,我们总是鼓励她能够战胜病魔,有一天她很认真地对我说,嗡嗡,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会记多久?一两年内肯定忘不了,五六年呢?十年?或者几十年……你会有新的生活,有新的朋友,你会渐渐地把我忘记……不单单是你,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

“怪草,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一些奇怪的话,从现在开始虽然不能再见到你,也没法听见你的声音,可是,你忘了吗?我有你的照片,我手机里还有你的录音,乐遥的DV机里还有你的录像,我会记住你的,我们都会记住你的,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主持人念到这儿的时候,我努力伪装的坚强一下子被击垮了,极力捂住的嘴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眼泪像溃堤的江河从眼睛里涌了出来,我抑制住哭声,抽泣着对乐遥说:“我想怪草……我想死她了……乐遥,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再见到她……”

明明是傻到愚蠢的愿望,却让向来理智的乐遥也慌了,他在电话那头连续叫了两声我的名字:“嗡嗡,嗡嗡。”

我没有勇气再说话了,长摁挂断键,手机关机,把乐遥关切的声音阻隔在了世界的另一头,坐在出租车里,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这是怪草离开之后,我第一次大声地哭出来,而不是假装坚强地告诉别人“怪草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之类不靠谱的话,司机沉默地把纸巾盒递给我。

纸巾迅速的被泪水浸湿了。

电台主持人在朗读完我的信之后,老生常谈地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们都希望这位叫做嗡嗡的女孩能够代替她好朋友怪草,快乐地生活下去,为了纪念她们曾经的友谊,我特地选了范范的一首歌……”

什么叫做曾经的友谊,那是永远的!

我气愤地收住了眼泪,没等主持人说完,我就关掉了广播,车里一片沉静,只有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司机单手握着方向盘,空出的那只手给我递上一张纸巾,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这主持人真不会说话……”

我用纸巾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扭头看着窗外,雨停了,天空再度放晴,车窗上还有未风干的雨水,我们的车在高架桥上稳速前行,我打开车窗,清新的风灌进车内,我的脸趴在玻璃窗上俯视着这个城市,想在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之前,将能够记住的再温习一次,眼底的景色不断掠过,这里头有那么多和怪草共同留下的记忆。

我们上过学的校园,一起牵手走过的街道,淘过宝贝、砍过价的小商铺,发誓要吃饱到吐的美食一条街,逃过课的补习班,我陪伴着她走过最后时光的医院……

我从城市的记忆缝隙里看着那些熟悉的风景,健康的我们牵着手在奔跑,没有病痛,没有生死别离。我倚着车窗,喃喃地说:“他们根本不理解怪草。她一点都不普通,对于我们来说……她是特殊的存在,她才只有十七岁……但是,她很坚强,即便她隐隐约约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但依然像是马拉松世界冠军那样跑到了终点……这是生命的冠军,是很厉害的人……”

通往记忆深处的时光隧道,轰然开启。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真实到我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名,只用嗡嗡代替。

但是,请允许我向您讲述这个故事,关于我的好朋友怪草,关于我们的友情,我们的爱情,我们的青春……关于这个世上,她留下的短暂却又耀眼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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