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参加工作那年,沈老师摆生日宴的时候,公司所有人都去了。
我被安排坐在沈老师旁边,因为我们同一天生日,据车载臣说,他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孙女,在国外读书,只要我多跟他接触接触,他自然会对新来的我有好印象。这位沈老师身材高大,满头银发,大大的鼻子,就像《指环王》里的甘道夫。
大家都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散伙后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没喝酒的负责开车送喝多的。当他们走尽,只剩我与他隔着满是狼藉的大桌子面对面坐着。
“我们走回去吧?”他喝得脸色惨白,以慢镜头的方式微笑,笑容像融化在脸上一般,舒缓而奇特,“这么晚也没地铁了。”
“那你的车怎么办?”我并没有喝酒,可仍旧觉得不舒服,餐桌上油腻的饭菜总是让人倒尽胃口。
“明天再说……”说着他的身体缓缓向一边倒去,我绕到他身边,把两个板凳拼在一起,让他躺着舒服些。
车载臣仰面躺着,闭着眼睛,睫毛轻轻地在颤动,右眉毛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衬得他有些女人的媚气,但并不招人反感。不得不说敖娜这次真赢了,他是她众多男朋友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个。
“要不我叫娜娜开车来接你吧?”我问。继而觉得不行,敖娜家没有车,敖广有一辆历史悠久的马自达,据他说是大学时寝室同学几个凑钱买的,毕业后各奔东西,车带不走,就送给了住在北京的敖广。让她开着那辆浑身乱响马自达来见车载臣,还不如直接砍了她的腿。
还好他睁开眼,笑笑说:“好了,走吧。”
一边庆幸他没有同意,一边喊服务员结账。
这帮蝗虫一样的家伙吃了两万多,酒水还不算在内。我把发票递给车载臣,他摇摇头,说:“明天你去财务报销,自己留着吧。”
我坚持要他拿着,他接过发票,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你跟敖娜还真不一样。”
我猛然一惊,终于知道读大学时,敖娜偶尔拿回寝室的那一笔笔“报销来的零花钱”从哪来的了。
现是四月初春,夜晚的风却还是能让人打冷战,路人极少,自行车道上停满了私家车,我们大摇大摆在车道上走着,他摇摇晃晃地问:“你跟娜娜从幼儿园就一个班?”
“出生的医院都是同一所,我比娜娜大两个月。”我补充道。
一提起敖娜,我们都沉默了,偶尔一两辆汽车呼啸而过。他越走越靠近中央的黄线,我伸手去拉他衣角,他似乎很敏感我的牵扯,略歪着头看着我说: “娜娜花钱很厉害,就跟大把大把往水里扔一样,不过也倒不是养不起……只是她给人的感觉有些怪……”
“就像是欠她的一样,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折磨死你,也要你妥协买给她。”我静静地接着他的话说完。
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我太了解敖娜了。从小到大,我像观众一样看着敖娜走马观花一般快速换着男朋友,他们就像是速食产品,有时候一次一个品种,有时候一次多个品种,最短的周期半小时,半小时之内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半小时后因为什么事敖娜翻脸了,分手告终。
敖娜的零花钱全来自这些年龄大大小小身高参差不齐的男朋友身上。在我印象中,她是从没缺过钱花的,有富余的时候我也颇受恩泽。
当然她也有没钱的时候。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敖娜交了一个九零后学弟做男友。
学弟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于是他长得老实巴交,十分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