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几处耽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这句诗看上去似乎是李约感叹权贵们不愿下雨,担心天阴潮琴。不过那是缺了语境的缘故,将先前的两句对照着琢磨下,不觉恍然大悟。“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原来这是说老百姓们因为旱情之重,不得不祈求上天降雨苍生,这就深刻得多了。李约身在何处,心在何方?全是在这“朱门几处耽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之中。
李约,唐朝诗人,字在博,一作存博,号萧斋。生于公元751年,卒于公元810年,陇西成纪人(今甘肃天水)。乃是唐朝宗室,郑王元懿玄孙,工部尚书李勉之子。贞元十五年任浙西节度从事,元和中官至兵部员外郎,后弃官隐居。他为人嗜好画画,如痴如醉。他还精通楷书和隶书,并且极其擅长画梅花。其诗多表现生活实感,语言朴实,感情沉郁,原集已经散逸,《全唐诗》仅存10首诗。
粗粗地浏览了一遍李约的生平,着实令人感到无趣乏味,但这诗却写得甚好。读着诗,你可以完全想象得出无助可怜的枯槁老人领着自己的妻儿子孙,一动不动地伏拜在残败古朽的龙王庙前,瑟瑟发抖的身躯因为常年饥寒交迫而如此干瘦和弱不禁风。而与之对比的却是紫衣缠绕的权势达贵肥头圆耳大演朱门酒肉臭的丑剧,夜夜笙歌,把酒言欢,担心着管弦因为春阴哑然。这是境界的差别,大旱之灾,迎头却是两者截然背道的画面,不得不说这是多么悲催的世道,多么戏剧化的社会。我想说,那是冥冥中的一只无形大手,把江山和社稷轮番调侃。万法归宗,人的分别、人的欲望、人的性情,全在这糊涂荒唐的一场阴雨中。这大概也是一种定式吧!
又想说沈先生的《旅店》了,每当感慨人生一切有定数的时候,总是想到沈老先生笔下的黑猫店主:“中国的大部分人,是不但生活在被一般人忘记的情形下,同时也是生活在文学家的想象以外的。地方太宽,打仗还不容易,其余无从来发现,这大概也是当然的道理了。这里一件事,就是把中国的中心南京作起点,向南走五千里,或者再多,因此到了一个异族聚居名为苗窠的内地去。这里是说那里某一天的情形的。”这似乎就是一种人的定式。我也可以想象沈老先生为了什么会去从旅店的小路走过去,然后再走过来,最后就这么走出去。人生就像是一场遗忘的旅途,唯一不忘的便是那一个个矗立在站头的旅店。都忘了是不是梁实秋先生感叹“何处似家家似寄”,恍惚间又过了十个年头,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稚气未脱的自己背上了旅行包,然后毅然离家出走的英勇画面。路总是弯的,不管我绕了多少圈还是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因为家即便是在那遥远的地方,离我的心田也是如此的近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