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绝其道,务使并进”和官营盐铁没什么区别,官营盐铁是搞经济垄断,独尊儒术是在搞思想垄断;儒家思想要“以德治国”,虽然王符在东汉时才写出《潜夫论》,才说出“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但兼听则明的道理早就存在,是个常识,这点汉武帝不会不明白。汉武帝非常需要董仲舒的文化独裁主义,因为他的军事远征战略需要大量的军费,需要大幅改变汉高祖以来的既定国策,所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论支持,他是无法统一思想的。
在汉武帝之后,儒家学说占据了主统地位,但儒家学说中的仁义礼智信,忠孝宽勇和这些信条却没有成为成为当朝人们的行为准则,更没有成为官场的行为准则,相反,中国历史真正的主流文化是权谋之术——很讽刺的是,尊崇儒家信条2000年的中国,却只诞生了包公、海瑞这样屈指可数的几位“青天大老爷”,其实看看包公和海瑞做的那些事,不就是“处其位谋其政”吗?可是他们却成了榜样,为什么?因为他们是满朝官员眼中的“迂憨”,如果按照儒家思想的标准,这些官员不说全部都应该是充满智慧的高人,至少也应该是清官吧。包公、海瑞这样的人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不就是说满朝文武官员都是“淤泥”吗?不想在这“淤泥”里打滚的人,就学陶渊明归隐了。郑板桥有一句名言:“难得糊涂”,不知道孔老夫子在天之灵如何评论郑板桥这句话。
其实,儒家最精妙之处不在于那些绚丽多彩的仁义礼智信这些字眼,而在于尺度可宽可松,也就是由在其位者自行掌握,也就是橡皮筋管理方式。这看似宽松大度,实际上奥妙就在于此,也就是说儒家学说是和人治最配合的,是人治最需要的工具,也是最能体现人性的。但社会需要秩序,所以,要制定一套“宽松”的制度法令,而由人来具体掌握,而不是刚性的成文,否则就像荆轲刺秦王时那样,台上刺客追着秦王跑,台下的武士就是不敢登台救驾,只能干看着,因为秦朝法律规定,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带着武器登上皇帝的台子。然而,换一个角度,这样的话,谁还敢贪污?谁还敢潜规则?儒家思想外儒内法,就是表面上大家都遵守儒家教义,都很正人君子,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内法。自秦汉以来,当盐铁官营之后,官本位就成了社会的核心,而吏治文化也就早已成为中国文化的核心,而这也就成了中国真正的文化。从中国社会中最大的官开始,层层俸行“外儒内法”,一直到社会的最底层。韩非子早就用法家的语言将人治社会的真谛讲述的清清楚楚,他说:“设法度以齐民,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不能辞,勇者不能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这看起来是在说法律,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势”,人心真正惧怕的就是这种势。同时,韩非子也明确说明,除了要有“势”之外,还要有“术”,帝王应该“藏之于胸中,以偶众端,而潜御朝臣也”。也就是说,帝王应该不露真相,心中的所思所想要藏起来,用暗中的力量驾驭朝臣,说得很明白,管理人要依靠人所惧怕的“势”,而这种“势”不能摆在桌面上,而是要藏起来,暗中发力。韩非子的意思是,既要有明明白白的法律放在那里,无论权贵贱民违法了都要追究,但作为帝王,要能绝对驾驭人还需要慎密的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