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的形势逐渐明朗的时候,最犹豫不决、进退维谷的大概要数傅作义了。
傅作义与知识分子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他驻节北平后,每隔几天都要请三五位学者教授到他的华北“剿总”便宴,以“炉边闲话”方式,海阔天空地交谈。时而纵论上下古今,时而就某一具体问题即席求教。尽管他军书旁午,日理万机,但这种“炉边闲话”几乎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一直延续到时局紧张也未改变。同他谈过的人士,既有老年,也有中青年;既有激进的,也有思想保守的。所以当时有人形容说:“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谈笑左中右,往来老中青。”谈话时,傅作义有他的独特风格,一般他说话不多,只倾听大家讲。这样他可以随时掌握知识界的动态、民众的呼声、社会的舆论。朱光潜、费孝通、胡适、许德珩、朱自清、郑天挺、何思源等都在他的客厅坐过。但是到了1948年冬天,战局紧张,平津已是山雨欲来之势,傅作义的“总部”已经没有多少闲话的机会了。在解放军对北平形成合围之后,傅的华北“剿总”匆匆从西郊迁进城内中南海。
形势急转直下,究竟走哪条路,傅作义举棋不定。他整天在办公室里独自踱来踱去,时而以手击额,时而仰天长叹。他的矛盾心理在于自己身处蒋介石集团的高级指挥职位,而内心又极不愿意继续为蒋所役使。这种矛盾的心理时常表现出来,比如蒋要他援助锦州,他拒绝了,但事情并没简单地过去,作为条件,他又答应蒋介石,组织部队袭击石家庄和中共中央所在地平山县西柏坡。他小心翼翼从事,一边派了蒋嫡系九十四军配备骑四师和骑十二旅出发,一边由政工处给各部加派专员为监军,以便随时掌握。临行前,傅作义和少将政工处处长王克俊召见政工处上校督察员王越,任他为第一线联络员。王克俊告诉王越:“共产党的要人都在阜平,你跟队伍的任务就是接管各部队的重要俘虏,这对我们很重要。”王越不解:“八路军跟咱们一样,也是官兵不分,哪能认出谁是大官?”傅作义忽然转过身来,说:“哼,那很容易,那不难。共产党的高级人员南方人多,先听他是什么口音。”然后他伸出指头说:“再就是看手指头,这些人最爱吸烟卷,左手的指头总熏得黄黄的,这些都是可以识别的。”说着,傅作义向外走去,跟在后边的王克俊拍着王越的肩膀说:“任务交给你了,就看你们这一下哩。”傅作义似乎有些稳操胜券的乐观情绪。他如此充满信心,是他过于相信他的这种“掏心”战术。据解放后董其武回忆,在许多重要的战役和战斗中,他最惯于使用远距离奇袭和“掏心战”,常常歼敌于措手不及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