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阀烟榻上求款(1)

前面就是石公馆。这是一所半倾圮的房子,好赖用四方木头支撑着才不致倒塌。四条挂有各种颜色的小旗和小电灯的彩带从屋顶拉过街道。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各条大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在这之前,廖仲恺去了几处,却没筹到一分钱。他强打起精神,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范石生府上。

穿着一双肥大鞋子的廖仲恺下了车,歪斜着脚步登上台阶。他走起路来老是这样。门卫客气地向他点点头。

滇军第二军军长范石生正卧在雕花牙床上抽大烟。他硕大的身躯一起一伏,像座活动的山。他嘴唇紧裹着烟枪的绿玉嘴,好像吹箫似的,两眼凝视着烟斗里的黄色烟泡一蹿一蹿的火焰。见廖仲恺进来,动了动眼珠,用手拢住飘动的火苗,托住烟枪,使劲抽了三口,这才欠起身子,招呼着:“借钱来啦?”

廖仲恺猛地一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你们那鸟军校来的,没有一个不是开口要钱的!”范石生一面说,一面指着廖仲恺腋下的黑公文包,“你要是那码子事,请免开尊口,我说出粗话来,叫你这个读书人脸皮发烧。”

廖仲恺马上随口答道:“哪里哪里。我是开会路过府上,进来看看。”

“我就喜欢你这个斯文劲。不像姓蒋的,跑到我这里张口闭口孙总理如何如何,他孙大炮借钱对我也是毕恭毕敬,我还尿你臭小子那一壶!”

范石生骂得痛快淋漓,骂完,又躺倒去吸他的鸦片。可廖仲恺站在厅中央,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他是读书人,出身美国华侨家庭,多次出任孙中山组阁的财政部长,经他手下拨动的款子成千上万,他却不曾动过一分一文。他虽然谦恭温情,可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要低三下四地去登门乞讨!特别是他对范石生那种军阀趾高气扬的高傲态度从生理上厌恶。受了侮辱的自尊心在交战。嗓子眼发干,眼眶潮乎乎的,他真想一走了事,或者破口大骂,出出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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