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兄,”坐在另一边的戴季陶起身离座,把蒋介石拉到火盆旁,“烤烤火吧。”
他是张静江的同乡。本名戴天仇,即与满洲有不共戴天之意。他曾任孙中山机要秘书。1920年曾和陈独秀、李达等在上海发起共产主义小组,后因孙中山反对才退出。1921年10月,离开上海回四川抚养地,行至宜昌,闻战火又起,认为入川希望成泡影,遂投江自尽,被一渔人救起,从此信仰佛教,取名不空、不动。去年返回上海。经纪交易所,一心发财,想做陶朱公,又改名季陶。后来说中山先生是继承周公文武孔子的圣人,他自己以贤人自居,所以又改名传贤。他与粤军司令许崇智、张静江和蒋介石结拜为兄弟,因他比蒋还小三岁,只能排行第四。他与崇尚古风的张静江不同,他的举止比较俗气,却有一种四大皆空的乐天神态,脸胖而方,一字胡须剪得短短的,一身挺括的中山装,胸前露出一截沉甸甸的金属怀表链。
蒋介石在戴季陶让出的座位上坐下,摘下帽子,露出稀短的平头,显得老了许多。他眼瞪着帽顶上微微升起的蒸气,好像不情愿再说话。
张静江掏出一个法国式烟斗,塞满了烟丝。这只烟斗,还是他在法国居住,与孙中山筹划和掌管同盟会基金时,用一张郑板桥字画换取的。他就着炭火吸了一口,点着了,吸得太猛,把整个火焰都吸进烟斗里去了。他咝咝地吸着气问:“介石,广州大本营正是升帐起锚之际,你怎么反而回来了?”
蒋介石叹了口气,把火钳拿在手里用心地拨弄炭块,好像是在寻找生活中的重要目标。等到张静江第二次问:“你说说呀?”
他扔掉火钳,挺直腰,声音尖利而短促:“要钱没钱,要枪没枪,只有十几张嘴巴冲着我叫,穷得哒哒滴,办得起什么军校!还不如回到此地,赢得痛快,输也输得痛快!”
戴季陶摇摇头:“证交可输可赢,而辅佐孙中山,此机不可失!依我看,老兄手掌长而枯,恐怕有财也守不住,你是担大任的相,自然要受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