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茵的老太太也好,乡间的倔犟,在城里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警惕着儿媳的不恭,可是生活的困境让她们没有机会作无谓的斗争,只能忙着活下去,两人劫后见面,知道儿媳小产的她只是说,你怕风,却已经有了道歉的意思——比起刻意求工的句子,真是自然。当然蓝马也好,见到多年没见的母亲,一个眼神,已经把戏演尽了,他有着略宽的脸,平添了憨厚气息。他的同事小赵不知道是谁演的,花花青年,标准的上海小明星,幼稚地说着革命话语,也有可喜之处。
幼稚的还有坏人的处理。几乎做尽了所有坏事的老同学钱剑荣按现在的眼光来看还真没什么不对,为了赚钱关闭公司,辞退老同学,是合理趋利;找交际花公关乃至有多P嫌疑,是非假道德,性观念开放;帮女朋友打人,是男人的勇气;车撞人就跑,大概是唯一的错误,反正是导演找不到别的坏人,喊他一身当了,也无所谓。他瘦骨脸,穿西装,和现在上海国企领导人倒是很像。
1940年代的上海电影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同样优秀的还有费穆、吴永刚、岳枫、桑弧一大帮人,《小城之春》比这部还要成熟。不过这种无趣的假设是最不值得回答的问题。1980年代,上海电影复苏,充斥着假模假式的道德感和愚蠢的纯真,尽管我也喜欢看,但是肯定是另外一种喜欢。
有些人喜欢拿1980年代的电影说事——为的是他们局促的快感,看那种电影,有双重的优越感和胜利感:1980年代的假时髦、真天真可以被愉快地嘲笑,因为我们知道他们的时髦和对未来的想象全部会落空,世界没有按照那一方向走——我们才是真实的见证人,我们见到了2012年的废墟。1980年代的纯真也同样被淹没,那纯真是被建构出来的,是劫难刚结束后的“假天真”,是对未来的“假幻想”,真实的纯真早在现代社会初期就宣告死亡——我们有的只是“现代化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