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003,东北(8)

偷听别人聊天是我在外地一人喝酒时的一项主要娱乐。

我现在能记起来的、有点意思的、被我偷听来的他人聊天如下:

1.在廊坊,邻桌坐着三位五六十岁的老爷们,从他们已聊的内容及衣着气质上看,应属当地文联文化馆里任职的老文艺工作者。其中一位梳着一丝不苟黑亮背头的老家伙有一副美声嗓门,他干杯时说:为了艺术,干杯。过了一会,还是这个老家伙,对另一位说:最后一杯了,再晚回去,你们家的皇后要发怒了。这位被他当成皇上的老家伙灰发灰面又瘦又长,只是一个劲傻笑。

2.还是廊坊,我坐在一个只有两张桌的腌臜小馆里,我一人一桌,另一桌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约二十岁左右,女孩长得还算漂亮,从他们的谈话中透露出她是一名护士,男孩长得一般,那个女孩一直在跟那个男孩分析她今天接到的一个奇怪电话,那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男孩约她晚上出来,她不认识此人,但那人却对她的情况知道不少,这令她万分困惑。那男孩跟她耐心地分析,从她身边的人里一个个排查,二人分析得挺来劲,时不时笑出声来,看关系他俩不是恋人但却是密友没准正在往恋人的方向发展。我背靠墙,侧对他们,他们只在我的余光里,我浅斟慢饮,时不时抽根烟,很多时候干脆扭头看门外的大街,这也是为了让这二位安心聊天,突然,我余光里的男孩女孩嗓音低了八度,并且以手遮嘴耳语起来,我觉得异常,就拼命将余光聚焦同时对着他们那一侧的耳朵竖了起来,我在余光里看到男孩以手遮嘴说了句什么,然后四只眼睛齐刷刷向我望来,然后他俩收回目光相视大笑起来,女孩还捶了男孩两下,我想那男孩刚才的耳语八成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类,并且他很可能用膝盖磕了磕女孩的腿,我佯装浑然不知继续枯坐。以我当时的无聊心态,我其实希望他们不仅只是想象,干脆用行动来验证一下,比如坐过来说:哥们喝一杯?这二位我看都是老实孩子,一点不痞,倘若地痞,我还是有点怵,比如我会担心他俩之一突然拍案冲我大吼:孙子!你丫偷听什么呢!

还有很多我偷听来的话,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天在兴城的那家饭馆,我没耗过圆桌上的那帮家伙,他们后来又有新人加入,是从别处喝多了转场过来的两男两女,进门就大喊大叫,双方用亲切的语调互相对骂,这也跟我们在北京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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