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000,北京(2)

阿坚

近一两年,新街口的天川酒馆及周围的胡同成了我和阿坚的单位及游乐场。这之前,我们的“单位”在西四附近的一个拉面馆,但那家拉面馆嫌我们经常只是一个凉菜八瓶啤酒一坐就坐半宿迟迟不愿“下班”,终于烦我们了,开始是脸色不好,这点我们可以不介意,后来一过晚上十点,除了拉面就要什么没什么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和阿坚在另一处喝完酒,想在拉面馆里再小坐小酌一番,此时应该还不到十点,小姐说啤酒卖光了,凉菜锁在冰箱里,她没有钥匙,火也封了,阿坚问:有茶吗?来壶茶,我们就坐十分钟。小姐阴着脸说:没有茶。我问:那有白开水吗?喝点水。小姐阴着脸说:没有开水。阿坚问:那有自来水吗?来一壶。小姐没说什么,真给我们上了一壶自来水,两只茶杯。我们各自喝了两杯自来水,抽了根烟,撤了。从此,我们辞别了拉面馆,改在天川上班了。

天川24小时营业,服务态度好,老板娘姿色尚好,40多岁,与阿坚年龄相仿,阿坚跟别人介绍天川时,屡次提到“老板娘很漂亮”。不过老板娘的丈夫是名警察,不过即便老板娘的丈夫不是一名警察,阿坚也绝无非份之想。阿坚之意不在老板娘,在乎啤酒和狐朋狗友之间。当然阿坚给老板娘送过他写的书,给老板娘算过命,夸过老板娘身段好,我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不想重蹈西四拉面馆之覆辙。

时间长了,还真就熟了起来。上至老板娘下至换了几茬的服务员厨子,皆混得厮熟,包括门口卖水果卖烟的小贩,这里的电话就是我们的办公电话,你可能记不清一个朋友的手机号,但你只要记得天川的电话,八成就能找到他,他不在必有认识他的朋友在,我们天天有人在此值班,值夜班。

我们可以坐着喝茶不点菜(当然次数极少),我们每喝6瓶啤酒服务员就会免费送1瓶,我们还赊过一两回账,阿坚喝多了喜欢舞文弄墨,于是天川酒馆用来写菜单的毛笔墨汁就成了阿坚的醒酒工具……昨夜,阿坚又写了,我记得他在酒馆的电匣箱上写了四个大字:小心玻璃,另加三个叹号和一道闪电。

我们知道天川酒馆服务员的名字正如她们也知道我们的名字。服务员有时也兼秘书,比如她们会在柜台后举着电话朝我们这桌大喊:“阿坚电话!”或“狗子找你的”,有一次阿坚扭着脖子问:“男的女的?”服务员说:“一个男的,叫什么弛的”。阿坚说:“跟他说我正忙,让他过会儿再打”,服务员笑眯眯如实转告,没过多一会儿,老弛半醉着推门进了天川,指着乌烟瘴气的我们一桌说:“你们丫真够贫的。”老弛刚从某海鲜馆吃完喝完,面对我们这一桌家常残羹剩饭,皱了皱眉头,仿佛我们在喝泔水,不过待他狂饮几杯及上了趟厕所之后,便也埋头狂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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