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内部的反事实假设:殖民地联盟、征税和民主政治(3)

从殖民地自身发展的角度提出的假设,并不包括关于美国革命必然爆发的传统看法(即“外部原因”)的解释。代表制问题是和平最明显的障碍,然而这个问题也并不像此后它看上去的那么不可逾越。当然,征税与代表制是息息相关的。但如果说税收上的争议是可能通过协商得到解决的(因为征税是包括共和政府在内的所有政府的特征),那么代表制则更具原则性、更难以调和。不过,实际上并不必然如此,就连宪法本身也是某种假设,一般被认为是宗主国观点中最薄弱的环节。如托马斯·惠特利所指出的:“所有的英国臣民都一样,议会象征性地代表所有人,事实上却没有人真正地被它代表,因为在议会里任职的每个成员都不代表他自己的选民,他只是那个威严议会的一员—这个威严的议会代表的是英国所有的下院。”换句话说,除了作为上院或下院成员坐在议会里的那些人以外,所有英国人都没有把议员看做自己的代表。议员仅仅就是议员,他没有拿选民的报酬,也没必要接受选民的建议。这种实质代表制的问题不在于它显而易见的虚假性,而在于它已被人们看做不言而喻的正确道理。人们会在讨论中不假思索地引用它,也不对其进行任何理论上的阐释。但它原本可以被赋予某种理论依据,并因此能更好地解释帝国内部关系,以及英国自身政治的实际运转。

人们已经习以为常地认为,英国议员不仅仅代表他的选民,还代表了整个国家,代表了包括未成年人在内的所有居民,代表了占人口百分之八九十的没参加投票的民众,代表了那些投反对票、弃权票的人,还代表了投给他们支持票的人。这当然是政府的一个必要假设,但它更多涉及的是政府的日常运转,而与由此推出的另一个假设—一个人只有自己投了选票才能被代表—没什么关系。这是普选制中的一种理论,显而易见,它让所有非选举人、投票给落选者的人以及投票给议会分组表决中落败一方的人,都必须屈从于多数主义。不管是代表制还是普选制,事实上操纵国家的都是一小部分人;只是代表制并不怎么掩饰这个事实,而且也更有威严感。对上层政治人物以外的人来说,“实质代表”和“实际代表”二者都只是形式上的概念。正如君权神授的君主制被民主代表制所取代时一样,历史学家现在也同样要摒弃如下设想:是一种历史必然性的逻辑使得人类用新的不言而喻的“真理”取代了近代早期的“假设”。

不可否认,威廉·皮特1766年曾声称:“让北美派代表参加议会简直是你能想到的最可鄙的想法;对此,连反驳都不值得。”不过,这是一种政治伎俩,因为皮特自己只代表了很少的选民,包括他最早代表的老塞勒姆地区—当地人烟稀少,骄傲地号称有大约7个选民。1757~1766年,他作为巴斯地区的两个代表之一参与下院:当地的选民大约有30个。即便是那个时候,皮特也从没参加过选举投票。尽管皮特口才出众,但无论是他在下院时,还是作为查塔姆伯爵一世晋升到上院后,我们都很难弄清他究竟代表谁。北美把他作为一个民主主义者大加称赞,但忽视了他整个议会生涯中仅仅只参加过一次竞选这个事实。而且那次竞选还是在锡福德地区很小的港口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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