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阁子楼,或者黄色巡洋舰(1)

故事发生在一栋三层独楼里,中系称其为阁子楼,阿瑟称其为黄色巡洋舰。

阁子楼是中系的居所,由其祖母传下来的。楼的主体呈淡黄色,房顶没有修葺,保留着40平米的大天台。因身处城市的高压电区,独楼的第三层只有不足1.8米的高度,构造和比例很像南方的水乡边的木架阁楼,身高超标的人无法挺直脊柱行走。

整个楼坐落在城郊无名的别墅区域里,挺立至今20多年,是整座城市里第一片失败的试验型别墅区,保留着中国式“居民楼”的建筑风格,但却有着现代别墅没有的楼距,阳光可以从四面八方射入烘烤房间。那一整片区域被一排雕花栅栏围起,一扇大铁门立在正中央,铁门前面大概1000米的距离,有一条蛇形的林荫路,是从B城通往L城的山间野路,大约60公里长,别墅区就处在林荫路中间地带的山间。整座山都归别墅地产所有,路的对面就是另一座山的山脚,鳞次栉比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养老院,其中也夹杂着几间疗养院,这里是一座城市和另一座城市的边界。

上世纪90年代末期,中系和祖母卖掉了L市里三套房子,拿着一大笔钱离开了老家,用最低的价格全款购买了这栋坐落在B城的极为偏远的黄色别墅,当时祖母像中了邪一样,在70岁的高龄下,怀着年轻人一般的热情购买房产,装潢并添置了略显廉价的古典家具,每间隔一天就会用扫把清理一次灰尘,那股子劲头就好像在为自己准备一个崭新的开端,或者,怀着随时可迎接客人的希望。

而后,在入住三年后,这位方才燃起生命火花的老人在一个平淡的午后,坐在天台棕色的皮质沙发上吸着烟、看风景的时候,因为心肌梗塞,没有任何预兆和痛苦甚至遗言,便含笑离世了。

那以后,中系总喜欢坐在棕色皮质沙发上向祖母当年最后看到的风景处眺望,蛇形的公路,稀稀落落低矮的房屋,还有几片路过的云团和不知归属的鸟,她并不知道祖母看见了什么,也无从猜测,但她始终记得祖母别时的笑容,像是一种得到了什么的笑容,或者,是藏着一个秘密的孩童般的笑容。

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把秘密留存到死,阁子楼和它周围的风景就这样被完好地传承给了中系。祖母去世后,中系一个人居住在这里,每个星期六,路对面养老院工作的一对夫妻会来打扫一次房子。就在祖母去世的第二年,中系考取了B城郊外的一所私立大学,离阁子楼不算太远,拿到通知书后,她看了看手中的入学须知,又看了看古色古香的阁子楼,毅然地做下了一个决定,她要改造这里。

大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中系变卖了一些偏屋的家具,重置了顶楼,在完好地保留祖母房间的前提下,将整栋房子改造成了五个浮华的隔间,这些房间虽然看起来浮华,有点洛可可时代的亮丽感,但实际上用料都很便宜,墙壁和门的边缘镶嵌的都是塑料红宝石,以及从花鸟鱼市场搞来的假珍珠,墙壁上的印花是用磨砂纸和彩色铅笔打出来的。

隔间弄好后,中系拿着阁子楼的宣传照片先后招来了五名租客,每个人每月需花费1000元人民币租下洛可可独间,中系只管收租,偶尔也会去私立大学里晃一晃,只为混下她的毕业证。在当时的经济环境下,一个月1000元的租金已经可以购买相当丰盛的物品了,只有不到19岁的中系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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