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第九章莫府小姐(4)

莲衣客轻跃而回,与花不弃隔了两尺的距离坐着。他抬头望向远方,月华洒落,他露在外面的眉眼静谧如夜。

花不弃小声地问他:"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可以好好说话吗?"

他想对她说什么呢?从树缝之间隐约能看到凌波馆,还能看到莫府重重的院落与屋檐。花不弃往后看,在淡淡的月光与白雪的映照下,身后的树木藏在阴影之中。"你坐在我对面是想看到我身后的树林有没有异样,对吗?"

莲衣客转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花不弃的敏锐让他有些吃惊。他突然想起她被关在柴房时显露出的机敏,看来她从来都不笨。他静静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不进王府我看不到好戏,是不是该现在杀了你。"

花不弃毫无惧意,笑着说:"刚才在院子里你就能杀了我,何必等到现在?"

莲衣客看了她良久,身体懒散地靠着树干。他从怀里摸出一壶酒,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道:"你一直都这么乐观?如果被卖到青楼或是卖给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做第十八房小妾,而不是被家大业大的莫府认作义女呢?"

被卖到青楼?卖给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做第十八房小妾?和卖给山区的傻子比,哪个更惨?花不弃沉默了会儿说:"被客人玩弄死,被糟老头子作践死。大不了一死罢了,都是一世的命。"

花不弃全身罩在黑色的披风里,脸有一半露在光影中,另一半藏于阴暗中。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飘进了莲衣客的心里,只一点沁凉却让他难受不已。他缓缓说道:"没有进王府做高高在上的郡主,你失望吗?对你父王失望吗?"

花不弃脱口而出道:"不!"

"为什么?莫夫人的义女、莫公子的义妹难道比得上堂堂正正的郡主?在莫府是寄人篱下,回王府是自己的家。娶妻取门楣,莫府再有钱,也是商贾之流。"

花不弃笑了笑道:"在莫府也许能平安一世,回王府没准哪天就被整得丢了性命。不弃自小被乞丐养活,当丫头长大,能有今日莫府小姐的境遇,不敢太过贪心。王爷的女儿也好,莫府认的小姐也罢,活着最好。"

"七王爷的骨血,为什么不能去贪心想要多一点儿?"

花不弃话锋一转道:"你为何这么关心我?你是我母亲的什么人?你说过你认识她,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不想回答莲衣客,莲衣客也不愿回答她。他指着前方说道:"真美!"

花不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空澄净,不见半丝云彩,一轮圆月浮在空中,明亮如镜。不远处缀着颗闪亮的星星。树影、房舍如画。

莲衣客仰望皓月,轻声问道:"你是极聪明的女孩子。你这一生也许就像这样的月色,会安宁和美地过下去。你很开心是吗?不用去讨饭,不用当丫头看人眼色,不用担心将来嫁个不好的男子。"

这是古代女子最大的幸福吗,吃好喝好嫁个好男人?花不弃微笑着想,不,她重活一世,并不想这样过下去。

她敛了笑容发出幽幽的叹气声,"这么美的景,可惜你说过几回了,你想杀我。没准哪天你就下手了,还提什么安宁和美地过一生。多活一日是一日,能开心一日算一日吧。"

花不弃弄不清莲衣客的来意,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她的经历让她从来不敢去轻易相信别人,再和谐的时刻,她也保持着内心的警惕。她不想随随便便就死掉。

莲衣客转过头,看到了她明亮的双眼里的担心与不安。想起柴房之中她逗弄剑声,他忍不住笑了,"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若是江湖中的大魔头,我还有除暴安良的侠义心肠。可你仅是一个十三岁的弃儿,杀一个可怜之人我不屑为之。"

是啊,她是连对方想杀都不屑的人。他不屑杀她本是件高兴的事,但这种不屑深深刺痛了她。花不弃骄傲地说道:"我不可怜!我不当莫府小姐也同样能靠自己活下去!你以为我想当莫府的小姐?莫若菲要讨好七王爷,七王爷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并没有在莫府白吃白喝!我是替他们当的小姐,每个月是拿了三十两银子酬劳的!如果莫公子不需要我了,七王爷也不需要了,我随时能不当这个小姐!你既然改了主意不杀我了,而且又不肯告诉我来看我的原因,也不肯告诉我母亲的消息,那我想我和你也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大侠,咱们各走各的路吧!能送我下树吗?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她倔犟地看着他,眼神在阴影中像狼一样倨傲。莲衣客失神地笑了,"真是头小狼崽儿。没想到你母亲那么柔美的女子能生下你这样的女儿。"

他说完起身跃起,揽过花不弃的腰轻飘飘地下了树,顺着原路将她送回了院子。

花不弃解下披风递给他,微笑道:"作为对鸡腿的谢礼:这披风里子若是白色,更能隐藏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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