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更急了,冷风犹如刀子一般划破了皮袄间的缝隙悄悄溜了进去,刺得马背上的人不由得一阵阵哆嗦。结巴抽了抽鼻子,伸手从怀里掏出半瓶酒来慢吞吞地灌了几口,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他费劲地往前伸了伸胳膊对冯三儿说道:“给,让让……你喝……喝……我酒。”
冯三儿接过来也没客气,咕咚咕咚一口干完把瓶子又还给他:“嚯,可以啊兄弟,你这酒还真不赖!刚在旺得楼现打的吧?”他捋起袖子擦擦嘴,冲着结巴哈出一阵白雾。
“那……那……是!”结巴笑笑,还想再跟冯三儿白话两句,冷不丁一口气没喘匀实倒灌了几口冷风,呛得他在马背上直咳嗽。
“慢点儿,慢点儿。”冯三儿撇撇嘴,“该慌的时候不慌,说句话着个球急?”他侧过身去背着风说道,“跟你说兄弟,听大哥句劝,平常这钱可得省着点花,如今这年月他娘的可是不太平,日本人炸了铁路,把沈阳都给占了,我估摸着到咱们这儿也就没几天儿日子了,那大洋什么的还是揣兜里头最保险,没准儿以后就能救个急。况且现在你屋里还有个媳妇儿。”
他见结巴已经缓过来劲儿了,双腿随即一夹马肚子,说话间速度不禁又快了几分:“其实话又说回来,也不是大哥不讨老婆,你想想,如今的世道那是一天不如一天,等到咱真跟日本人干起来,这兵荒马乱的,人可就不值钱了,到那时候,啥样的女人找不着?”
“没……没……事儿,”结巴听冯三儿说了半天,好容易才插上句话,“老婆……我……我……有……大洋就……就……就跟……你挣,都……都……都……不耽………耽误。”
“想挣大洋你可得快着点,”冯三儿摸摸怀里的饭盒,“赶紧走,回去早了小姐说不定能多赏。”
“好……好……”结巴答应着,低下头紧了紧腰上的裤带,然而还没等他把扣眼儿扎紧,耳边就忽然听见前面一阵稀啾啾的奔马嘶鸣的声音,抬头看时却见冯三儿的背影不知怎的竟在黑暗中凭空矮下去了半截!似乎是马蹄子蹬塌了什么东西,惊得冯三儿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只在马背上胡乱挥舞了两下手臂,紧接着就掉进了身下那个看不清边缘的深坑里。
结巴嘴笨,反应却是一点都不慢,见状忙勒住缰绳一骨碌翻下马来,拎着饭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透过厚厚的积雪他试探着用力踩了踩脚下的地面,感觉倒是挺松软,有点像猎人为了逮熊瞎子而布下的陷阱。结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慢慢绕过这片雪地来到深坑前头。“冯……冯三儿!”他挑着灯笼,铆足了劲儿冲里面嚷道。